妙星冷:“……”
十文钱的园子……
“殿下,您是认真的吗?”妙星冷并未伸手去接地契,“我只想听到真实的价格,你不用担心我付不起。”
十文钱买张椅子都不够,跟她要这点钱,还不是等于白送。
就算真的想便宜卖她,至少也要给出一个合理的价格,千八百两都不算昂贵。
“阿星,我很认真。”卓离郁唇角的笑意不减,“园子买回来多少钱,那是我的事,而我的东西想要以多少钱卖出去,自然也是随我高兴,阿星你只要出了钱,就不等于是白拿,而是交易。”
“这交易可真是随便……”妙星冷一抽唇角,“我真的有钱,殿下可不要以为我太贫困。”
“你有金山银山又如何?我开出的价格不会改。你可以先不跟我纠结价格的事,先去看看那个园子如何?这附近几条街道上,几乎没有好的宅子要转让,转让的都是些破烂又不整洁的房屋,你若是想要住得舒心,就听从我的意见,看看我隔壁的园子。”
卓离郁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妙星冷自然点头了,“好,那就多谢殿下了。”
她的确需要一个占地广阔、并且景致比较好的宅子,一来住得舒服,二来作为跟同伙的联络点,如果地方太小,人一多起来就住不下,因此,矮小又狭隘的房子,看都不用看了。
“上马车来,我带你去看。”卓离郁道,“这边过去正好是顺路,你总不至于再另外雇辆马车送你去吧?”
“好。年年,我们上车。”
二人上了卓离郁的马车,马车再次行驶了起来。
高年年始终保持着静默,心中纳闷着阿星与齐王之间的关系似乎比她想象得还要好。
从语气神态便能看出,两人对彼此的态度都跟以往大不相同。
齐王与阿星说话时,言语之间有明显的亲和,令人感受不到皇族的架子。
阿星对齐王的语气也不似从前那样冷硬,更不像从前那般拒人于千里之外。
师父若是看到这样的情形,恐怕会不高兴。
“阿星,你和杜家小姐的那件事情,我听说了。”卓离郁悠悠开口,“今早她死了。”
“不是我干的。”妙星冷道,“你以为凶手是我么?我与她之间虽然有矛盾,这矛盾却还不足以让我想要杀死她。”
将军府里有齐王府的眼线,这事传到卓离郁的耳朵里也就不奇怪了。
“我手底下的人说,那杜心雅临走之前看你的眼神很不对劲,似乎是想要发狠。对么?”
“嗯,可惜她并没有发狠的机会。落水的事情是她冤枉我,虽然最终她没有成功,我还是记下了这笔账,昨晚我的确去了尚书府修理她,至于她会死是我没想到的,我敢保证这不是我造成的。”
“就算你要杀她也没什么要紧。”卓离郁的口气云淡风轻,“她先犯你,何必客气?你不动手我也会动手。可惜还没等我动手,她就进鬼门关了。”
“有件事情你大概还不知道。”妙星冷说着,转头从包袱里翻出了之前从杜心雅闺房拿走的画像,在卓离郁的面前展开。
卓离郁望着她手上的画像,眉头一挑,“阿星,这是你画的么?”
妙星冷的回答令他失望,“我哪有这么好的画技啊?这是从那杜姑娘的房间里翻的,很显然,她是你的桃花之一。现在你明白她为何要针对我了吧?我不知道这皇城之内你的桃花有多少朵,我可以确定的是,她们大多数都会看我不顺眼,即使我不去招惹她们,她们也会来找我麻烦,杜姑娘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吗?”
在那些名门贵女的眼中,对她的看法大概就是:相貌平平、身份普通,特别平庸,能受齐王殿下的青睐,一定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也正是因为她没有背景,谁都敢来踩她。
就像杜姑娘针对她这件事,她何其无辜?这种莫名其妙就被人找麻烦的感觉,相当令人不愉快。
“阿星是在责怪我吗?因为没有掩饰对你的喜欢,才给你造成了困扰。”卓离郁唇角的笑意敛起,“我想要喜欢谁,想要对谁好,任何人无权干涉,找你麻烦,便是招惹我,看不起你,就是质疑我的眼光。对于那些不知好歹的人,你不必客气,看谁不顺眼就打,当场动手无需隐忍,出了事来找我解决便好。”
“话不是这么说的,我这个人虽然脾气不好,但也并不鲁莽……”
“你被找麻烦是因我而起,我自然不能袖手旁观,你看这样如何?我把我信任的手下派给你,负责你的安危,有我的人在你身边,找麻烦的人就得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了。”
“那还是算了,我自己可以解决的。当场解决不了,我就先憋着,到了夜里再去解决,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更何况我所等待的时间也并不长,黑夜,就是我大显身手的时机。”
卓离郁要是派个心腹跟在她的身旁,固然能起到保护她的作用,也等同于是个移动监控器啊……
自己做什么,那人都会看在眼里,回头就去上报给卓离郁听,这种被人掌握行踪的感觉,很不妙。
因此,果断拒绝。
对于妙星冷的回绝,卓离郁并不感到意外,也不再继续提,望着她手上的那叠画像,他伸手便夺了过来,双手捏着边缘,撕扯——
‘嗤’的几声,画像全被撕碎。
妙星冷怔住,“你撕它们作甚,画得还挺好的呢。”
这些画像都是下了功夫的,就这么看着他撕了,竟然还觉得有些可惜。
这人撕起自己的画像都这么不客气。
“又不是你画的,看着碍眼。”
他不乐意其他女子拿他入画。
妙星冷无言。
“殿下,到了。”马车外头响起车夫的声音。
此刻,马车正是停留在齐王府之外。
“阿星,下车去看看那园子罢。”
“好。”
三人下了马车,走了个十几步,就到了园子的大门外。
“这园子还真大。”妙星冷望着围墙的长度,依稀可以猜到里边的空间一定十分广阔,房间应该不少。
“进去看看,里边应该也会让你满意的。”
卓离郁说着,推开了门。
妙星冷踏了进去,抬眼,把园子内的景致尽收眼底。
绿树成荫,万紫千红。
山茶花树、梨花树、梅树、都是隔开栽植,按照区域划分,十分整齐又不显得单调,视线再往后,就是亭台楼阁。
她下意识迈出了步伐,继续看。
凉亭、池塘、葡萄架、假山……连秋千都有。
这些设施能全都凑到一起,基本上都是大户人家住的宅院了。
房屋的数量也多,绝对不少于二十间。
与王府相邻的园子,果真是一点都不寒碜,足够有档次。
这个地方,十分对她的胃口,和她理想中的宅院几乎没有差别,该有的都有了,不曾想到的也有了。
比如前边那空地上摆着的烤架,这个倒是她没想到的。偶尔喊几个朋友来小聚,烤肉吃酒,好不快活。
这个园子的上一个主人,也挺会过日子的。
“酒窖和浴池也有,再往后走一点就是了。”身后响起卓离郁的声音,“我想起你酒量极好,平时应该也没少喝,酒窖里面给你备上了不少好酒,得空了你可以去看看。”
“真是周到。”妙星冷下意识道了一句,“的确是个好地方啊……
“大堂里边有火炉子,如今天气凉,你在大堂里用饭的时候可以把火炉子点上,暖和。”
“听起来还真是什么都不缺呢……”
“阁楼里边还有个地下冰窖。”卓离郁继续道,“等冬日一过就是夏季,你若是觉得热,就把水果拿去冰窖里放一放,再拿出来吃,平时也可以取些冰块解暑。”
“……”
真是越听越想住了。
此地位于皇城的热闹地段,往外出售的房屋不少,可景致好、规模大、看上去气派的宅子却少之又少,几乎都是有人住的,且那些大户在不缺钱的时候都不会愿意转让宅子,即使转让也很快就会有人接手,不一定能轮到她的头上。
皇城繁华之处,好的宅子都是抢手货。
因此,即使口袋里揣着一大堆银子,也未必就能买到合心意的宅子。
此刻所处的这片土地,她是打心眼里喜欢的,如果非要说哪点不好,那就是和齐王府相邻。
就怕卓离郁时不时来串门。
若是放弃这宅子,又觉得有些不太舍得。
“阿星,你不喜欢吗?”卓离郁道,“若是还有哪里不满意,你直说就是。”
二人说话间,有脚步声从身后传来,转头一看,正是齐王府的下人。
“殿下,跟您说个事。您不在的时候,有好几位大人送来了帖子,想要买这个百花园。这园子昨天傍晚才被转让,今天可就被不少人盯上了,那几位大人说,殿下您住的王府已经那么大了,有多少间房屋都是空着的呢,这个园子对您来说想必也不算什么,您买来了也是放着没人住,不如转让给他们,他们是真想要购买新宅给家人住的。”
妙星冷听闻此话,翻了个白眼。
那些官员若是想要买新宅,哪怕买不到?都是有身份的人物,一句话的事,会有多少想要趁机攀关系的人去给他们送房子。
可他们偏偏就要这个园子,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想要房子不算理由,真正的目的是想要和齐王邻里而居,拉近关系。
“你去告诉他们,这园子已经有人住了,除非这园子的主人不要,他们再来竞价购买,至少十万两打底,看谁出的价格高。”卓离郁的声线清凉如水。
妙星冷:“……”
十万两,那可真是超出价值太多了,至少原价两倍以上。
那下人正准备离开,妙星冷叫住了他,“等等,你只需要回复他们,有人住了,不卖就是,其余的话就不要多说了。”
把卓离郁的原话带回去,只怕外人会说齐王殿下欺负人,把园子价格抬得太高。
他不在意被人议论,她却还是希望外人少议论他。
他的任性与孤傲,有时候看起来像个孩子,做事全凭自己的喜好,丝毫不介意会惹来旁人批判,倒也真是……有个性。
生怕外人不知道他刻薄。
“阿星,你的意思是这园子你要了?”卓离郁抬眸注视着她,目光中带着笑意。
“齐王殿下,我希望你认真回答我一个问题。”妙星冷不咸不淡道,“我今天才离开将军府,昨天晚上这园子就转让,可还真是凑巧啊,你说实话,原来的主人是不是被你给赶出去了,你抢了人家的地盘,想让我搬进来。”
是下人的话提醒她了,下人说的时间是——昨天傍晚。
卓离郁昨天傍晚就拿下这个园子,今天一早就去将军府外等着她。她可不信自己那么刚好就有地方住,只觉得是他把原户主赶出去了给她腾地的。
“可别把本王说得那么野蛮,不是赶,是交易罢了。”卓离郁悠悠开口,“园子原主人是个富商,我答应给他双倍的价格买下这园子,让他连夜搬出去,这样的好事落在他头,接着去街上买些好的韭菜,回白桦林,去看望师父和冰清。”
……
雅致的竹屋之内,有淡淡茶香缭绕。
“师兄,你说你家那小徒弟都跟了你这么长时间了,怎么就没深得你的真传?”
“你所指的是哪方面?武功么?”白湖幺说话间,倒满了两杯茶,推了一杯给对面的黑衣斗笠人。
“我所指的当然不是武功,她的功夫不低,也还年轻,将来总会有所提升,我所指的,乃是手段。”对面那人慢条斯理道,“你这么狠心的人,教出来的徒弟怎么会是心软的?面对敌人,她竟然还会留一线生机,你难道没有教会她‘斩草除根’这四个字?”
“这你就不明白了,许多道理不能靠我交给她,是要让她自己去经历,去体会。光是我在嘴上说有什么用?你以为她有多听话,心情好的时候管我叫一声师父,大多时候还是没大没小叫我老狐狸,她不服管束,也极有主见,只要是她认定的道理,你很难去扭转,得罪过她的人,她总是会视情形而处置,不是像你那样赶尽杀绝。”
“看出来了。她没下杀手,那我就只好帮她杀了,毕竟也是我师侄嘛,不知什么时候能听她叫我一声师叔。”
他与白湖幺是师兄弟,却好些年没有来往了,只因为白湖幺当年隐居时没有把行踪告知任何人,就连他这个师弟都找不到人,上个月的一个夜晚,偶然在街头撞见了,他一眼就认出了白湖幺,白湖幺却回忆了片刻,才认出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