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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雨过后的仲夏风和日丽,在地势偏低的富顺,纵然烈日当头,也没有盛京的酷暑难熬。(WWW..l)明媚的日光倾泻下来,让翠竹深深,亭台林立的小院,如同镀上了一层银光,白花花的一片,姹紫嫣红的花朵争妍斗艳的舒展开自己层层叠叠的花瓣,在微风摇曳间迎向温暖的日光,彩蝶在其间翩然飞飞。
花圃之中,一个精致的四角小亭坐落其间。悠远绵长,婉转醉人的琴声便由小亭内飘散而出,随着清风碧波荡漾而去。
亭内,楚淡墨身着一袭冰蓝抹胸坠流苏长裙,因着坐姿而倾泻铺了一地冰纱,露出精致而又性感的锁骨,锁骨间的一颗泪状水珠流转着幽蓝之光。外罩一袭浅蓝绸缎长袍,华袍的领边和袖口都有金丝绣着一朵朵雅致的兰花,极细的湛蓝锦带将她柔软的腰肢束起,更显得不堪一握。最外面罩着一层半透明的雪纱,臂间挽着三尺冰纱雪绫,迤逦于地。偶有清风袭来,衣袂飘飘。
一瀑的青丝垂下,一只银白色的蝶翼凤尾簪斜插【和谐】入松散的流云髻之中,五根长长的流苏坠链垂直莹润的耳际,与耳垂之上缀着的白玉兰耳饰相映成辉。她一如既往的素颜朝天,两道淡淡如柳烟的黛眉之间,一朵泛着点点银辉的粉色樱花成了她那张素雅容颜上唯一的装饰,那娇艳的花朵不仅掩去了她的三分淡漠,为她增添了三分艳色,更加羞煞了满园英红。
纤细如玉的十指在琴弦上轻拢慢挑的跳动着,一串串余音绕耳的旋律在宽敞的园子内回荡,日光下五光十色的沁雪琴,随着她滑动的指尖,而带出一道道银白如月华的浅光。琴案旁,金鼎香烟袅袅,漂浮间,让她的容颜变得若隐若现而飘渺。
她微垂着眼脸,长翘如蝶翼的睫毛不时的轻轻颤动,目光专注的随着她的指尖拨动而动。渐渐的彩蝶翩然而来,围绕着整个小亭,似是醉在那娓娓动听的乐音之中,留恋着久久不散。
蓦然间,楚淡墨一掀眼脸,一双莹润的水眸,看着凉风习习间,却猛烈摇晃的树枝,眼中寒芒乍现,缓缓的她停下拨动的纤纤十指,双手按在琴弦上,朱唇轻启:“阁下终于来了。”
楚淡墨话音一落,四周的竹枝摇动,树影飒飒,强劲的气流也随之流窜而来,那样雄厚的内劲甚至让楚淡墨有了一种窒息的感觉,然而她水眸中却闪过一道冷光,两指在琴弦上一挑,随着“筝”的一声刺耳之声,一道白光朝着亭外荡去。
但闻“砰”的一声炸响,小亭二十步之外的假山应声碎裂。
烟尘间,一抹矫健的身影如同猛虎捕猎一般,极其迅速的从竹林窜出,朝着亭中的楚淡墨飞扑而去。
然而,楚淡墨却是视若无睹的手腕一转,清脆幽婉的琴声再一次流泻而下。她甚至闭上了双眼,完全沉醉于自己的琴音之中。
可是当那一抹身影飞扑进亭中,长臂朝着楚淡墨伸去,来人余光眼角闪过一道寒光,凛凛杀气也随着那一道寒光袭来。令他不得不缩回手,身子一转,一掌迎向袭来之人。
两掌相击,各有输赢,两人各自退开数步,在亭柱前稳住。
楚淡墨的琴声未歇,却张开眼看着那欲捉她之人。他一袭黑色夜行衣,却没有蒙面,棱角分明的五官并没有因为他已过中年而失了俊朗,反而更添了一种历经沧桑后的成熟魅力,一双如苍鹰的眼眸,也许因为岁月的磨砺,于锐利中泛着点点柔和。青丝也不再如墨,两鬓都已斑白,嘴边的长须也成了银灰色,然而身形依旧挺拔如山,有一种不语自高大的王者气概。眼前这个男人,给她的感觉,就如同看到了盛泽帝一般,有种压抑。
“浩皇!”就在楚淡墨猜测来人的身份时,一声不可思议的惊呼在亭外响起。楚淡墨目光投去,来的是凤清溟和凤清潾,而这一声不可置信的惊呼来自于凤清潾。
浩皇!楚淡墨心头一跳,那是浩国在乱世之中短短二十年,却有三代帝王,只有一个人被称为浩皇。那便是当年与盛泽帝争锋相对,共握半壁江山的宁天宇!这位帝位在位只有短短的十年。亦是一个传奇一般的人物,他与盛泽帝曾在少年于江湖之中结识,当年大庆衰败,诸侯强强相连,宁家与凤家还有姻亲关系,算起来宁天宇还是盛泽帝的远房堂弟。
只是后来,为着各自的利益而站在了敌对的方向。二十年前天下三分,大靖有楚云天,大梁有聂啸,而浩国便有宁天宇。宁天宇不仅仅文治武功,更是一代帅才。
而她的爹爹也与宁天宇在休宁一战,同归于尽,而后浩国新帝继位,只是短短的两年便亡国。可是现在宁天宇还活着,怎能让她不惊?
“你是宁天宇?”楚淡墨瞪大一双水眸看着他。
“不错,老夫便是宁天宇。”宁天宇丝毫没有隐瞒的承认。
楚淡墨闻言手一停,按在琴弦的手指节发白,第一次,她的眼中闪过恨意。
“老夫前来,有一事相求,请医仙为老夫救治两个人。”宁天宇开门见上的说道,嘴上说着求,可是语气依然是那样威严的不容人抗拒,目光同样闪说着锋利的锐光。
楚淡墨闻言唇角冰冷的掀起,冷冷的看着他:“你可知我是谁?”
“容华郡主——楚、淡、墨!”宁天宇一字一顿的说道。
“你既然知道我是谁,你认为我会去替杀父仇人救人?你认为我会帮一个害得我家破人亡之人救人?”楚淡墨讥讽道,“你未免太高看我了!”
“战场风云迭起,输赢生死从来就是常事,你亦曾经历过南越一战,应当知道战场上不是他死就是你亡,死在你手上的梁军也不计其数,如此又如何能耿耿于怀?”宁天宇蹙眉道。
“你说的没有错,所以我不找你报仇,因为战场上生死无怨。”楚淡墨眸光凝冰,“但是,也不意味着我还能替你救人!”
“你——”宁天宇没有想到楚淡墨会这样说,顿时脸色一沉,想直接动手,目光扫过方才与自己交手的宗政落云不由的眼前一亮,“你是神医谷少谷主——宗政落云?”
“正是晚辈。”宗政落云含笑点头,恰如谦谦公子。
“这几年老夫四处寻找神医谷的下落却无果,前几日便在林县探听神仙公子的下落,不过老夫赶至时,公子已经离去。”宁天宇看着宗政落云道,“素闻神医谷仁义济世,公子应当不会见死不救才是。只要公子能够救下内子与我儿,公子有任何要求,老夫必然会竭尽全力办到。”
宁天宇的话中不无威胁之意,拿神医谷的名誉来压宗政落云。然而宗政落云却是置之一笑:“神医谷什么都不缺,晚辈什么也不惧,唯恐师妹愁眉。”宗政落云说着,目光含情的看着楚淡墨。
宁天宇有些灰白的浓眉再一次紧蹙,目光有投向楚淡墨:“老夫听说郡主与睿王已有婚约在身,郡主难道要眼睁睁的看着睿王死么?”
楚淡墨眼中的嘲弄之意加深:“浩皇不愧曾经是一国之主,求人尚且如此盛气凌人。不过你却忘了,我既然能活死人,肉白骨,打通筋脉区区小事难道却办不到么?”目光看向宁天宇,带着咄咄逼人之势,“这一生,最不能原谅的便是以我在乎之人威胁于我,纵然你不是宁天宇,就凭你的所作所为,便不可能让我再为你救人!此处庙小,容不下浩皇您,请回!”
“若老夫说,老夫要你救的人,不仅仅是老夫的妻子,更加与睿王关系密不可分,你又当如何?”宁天宇对于楚淡墨的态度,也并没有动怒,而是依然平静的说道。
“你这话是何意?”一直沉默的凤清溟,听到宁天宇提到凤清澜,立刻冷声问道。
宁天宇看了凤清溟一眼,而后一步步的走近端坐在琴案前的楚淡墨。宗政落云防备的也极即刻闪身道楚淡墨的身后,目光警惕的看着宁天宇的一举一动。
宁天宇却不为所动,站在石桌前,倒了一杯茶水,用手指蘸了蘸茶水,而后在光滑的大理石桌上,写下一个字!
楚淡墨看着那个字,瞳孔一缩,猛然抬头,目光复杂的看着宁天宇,好一会儿才冷声道:“我凭什么相信你所言。”
“是真是假,你与我同去,一看便知。”宁天宇说道。
楚淡墨按在琴弦上的纤纤十指时松时紧,显示着她内心极度的挣扎。宗政落云也是神色难辨,对着楚淡墨几次动了动唇,却最终还是没有说话。而站在停下的凤清潾和凤清溟却是没有看到宁天宇刻意背对着他们写下的字,于是看着楚淡墨这般为难与痛苦,更加的焦虑,唯有宁天宇一副胸有成竹的等待着楚淡墨回答。
楚淡墨挣扎了良久,抬头面无表情的看着宁天宇:“好,我跟你去,不过……并不代表我答应就他们。”
“六嫂你……”凤清潾觉得宁天宇就是不怀好意,必然有阴谋。正想开口阻止,抬眼便对上楚淡墨对轻轻臻首摇头。加上身边又有凤清溟拦下他,于是他也只好闭口不言。
楚淡墨前一句话让宁天宇心头一松,后一句话却有人宁天宇脸色微沉。却是没有再强求什么,先走一步领路。
宗政落云见楚淡墨站起来,上前一步:“师妹,我与你同去。”
“好。”楚淡墨点头,她原本就打算让宗政落云与她一同前去。抬眼便看到走在前方的宁天宇闻声回头,眼中带着些许顾虑的看着宗政落云,楚淡墨在他开口拒绝前,便先道,“我师兄与我涉猎的医学不同,浩皇难道不想多一个人多一分把握?若是我不愿出手相救,说不定我师兄会心生怜悯而仗义出手。”
楚淡墨的话在宁天宇听来确实很有道理,于是宁天宇也没有反驳的理由,便默许宗政落云与楚淡墨一同前去。
楚淡墨与凤清溟擦身而过时,在他的身边低声道:“清澜今夜便会醒来,若是他醒来我尚未回来,你便告诉他,我与师兄为七色尸毒上山去寻找最后几味药草。”
凤清溟的薄唇抿了抿,妖娆的凤目微闪,最后想了想后点头。
楚淡墨这才与宗政落云安心的随同宁天宇一起去揭开一段宫闱秘史的真相。
清风拂过,一袭落花纷扬,几片花瓣飘飞到石桌上,掩去了那一个快要干渴的雅字。
宁天宇要带楚淡墨去的地方并不远,就在怀远郊外的凤凰山之中。那是一个繁花似锦的地方,在那儿有着盛开的木槿花,一片山脉被点缀的美不胜收,微风过处点点清幽的花香袭人。
木槿花林之后是一个浅浅的溪潭,潭水幽幽清凉,有惬意的锦鲤在摇摆,而有几簇低垂的牵牛花擦着湖面盛开。
沿着溪潭边的小径,再穿过花朵已经飞落的桃花林,楚淡墨眼前便是枝叶间一幢小木屋,木屋前种着各式各样的花,在这盛夏之际怒放着,将空寂山林间的木屋抹去了几分寂寥。
木屋外的桃花林最前方有一个石桌,一抹纤瘦的身影背对着他们,那姿势好似环抱着什么。然而越走近,楚淡墨便听到那温柔的嗓音哼唱着一些民间小调,由此楚淡墨笃定,她抱着一个孩子,并且是在诱哄着怀中的孩子入睡。
看着那一抹背影,楚淡墨的心提到嗓子眼,那熟悉的身影,让她心中那一个猜测越发的真实,也让她的心越发的忐忑不安。这一刻,她甚至有转身就走的冲动,也不愿去触碰那一个真相,那一个极有可能会伤害她心爱之人的真相。
也许是三人的脚步声太重,也许是这山林间太过安静,那女人终究还是被声音惊动,不由的欣喜的回过头:“天哥,允儿……”
那回眸嫣然一笑的倾城容颜,纵然已经过了青春年华,却同样美得让人心神荡漾。然而当这样美丽的一张风韵犹存的脸映入楚淡墨的眼底时,她却没有一丝欣赏的欲望,手脚都有一些冰冷。
那一张脸,楚淡墨是熟悉的,不仅仅是因为她曾在栖凤宫见到过无数张画像,更因为她与楚淡墨朝夕相对的他有着五分的相似。除了那一双眼睛,凤清澜的五官轮廓像极了眼前这个妇人。
只因眼前这个便是当今陛下已逝的皇后,凤清澜的生母——阮薇雅。这是多么惊悚的消息,前浩国浩皇死而复生,当今陛下的皇后也尚在人间,而两人已经结发为夫妻,甚至诞下孩子……
显然阮薇雅没有想到回来的不仅仅是宁天宇,还有其他人,一下子僵住了脸上的笑容,但是很快又恢复了一派祥和。只见她泰然起身,一举一动无一不带着一种羞煞群芳的优雅。这一刻,楚淡墨知道凤清澜那与生俱来的的高雅之气来源于何处。
阮薇雅抱着一个四岁大的孩子却有感吃力,宁天宇立刻紧张的箭步上前,从她手中接过他们的骨肉。阮薇雅将孩子小心递给宁天宇,眼中流露出属于母亲的慈祥,属于女人的幸福。而后对宁天宇微微的点头示意,宁天宇会意抱着孩子送到屋内。
宗政落云是一个聪明的人,看着阮薇雅的目光一直看着楚淡墨,于是善解人意道:“我进去看看那孩子。”
午后的日光格外的热烈,然而被山环荫的桃花林内,却只有细微的阳光,带给人点点暖意。让人情不自禁地想要闭目假寐。
在这样令人昏昏欲睡的午后,两个风华绝代的女人相隔十步之距,彼此默默的相望着,一林寂静,唯有清风卷起落叶的声音。
最终还是阮薇雅动了:“过来坐吧。”
阮薇雅走回石桌前,一手拎起水壶,一手挽着宽大的袖袍,斟了一杯茶水,对着楚淡墨温柔的笑了笑。
那样温柔的笑容,让楚淡墨响起了柔妃,然而柔妃纵然年轻却比不上她一分的风韵。楚淡墨看着她的动作,已经她有些漂浮的步伐,便知道纵然她面上看起来与常人无异,实则已经病入膏肓。但是她没有拒绝,而是面无表情的走上前。
“我是该称呼您为皇后娘娘呢,还是该称呼您为宁夫人?”楚淡墨努力告诉自己要冷静,可是出口话却不自觉的带刺。
因为只要一想到这些年凤清澜的痛苦,一想到他幼年丧母,顶着嫡子的身份在吃人不长骨头的深宫中挣;一想起他起到母后时,那不自觉洋溢起来的温馨笑容;一想起他因为要保住弟弟而间接害死自己的母亲而满脸的痛与恨!她的心就会痛。如果让他知道这一切竟然是这样的,她的母亲并不是为了堵住天下悠悠之口而自杀,并不是为了要保住他嫡子身份而自杀,并不是因为对他父皇失望而痛不欲生自杀,而是借此找了一个理由金蝉脱壳,和别的男人双宿双栖,要他情何以堪?
“孝懿皇后已逝,现在活着的不过是山野村间的一个妇人。”对于楚淡墨的冷嘲热讽,阮薇雅并没有介意,依然保持着她雍容淡雅的浅笑,看楚淡墨的眼神更像是一个母亲般宠溺和纵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