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胖子跑回来,关上车门,毅然决然地朝那条往下的路开去。
“怎么了?”见他表情严峻,我担心地问。
“娘的,”他望着前方,嘴唇不停地颤抖,言语混乱,“那几个人全闭着眼睛,身上臭得能熏死骆驼,不是人咧。我还没和他们说话他们就动了,鬼指路。娘的,应该带铜钱剑出来……”
话还没说完,他猛地刹住了车。才开了两分钟不到,前方又出现了一条岔道,同刚才那条岔道一模一样。我目瞪口呆地扭头看向胖子,却得了一惊。那三个撑伞的人又出现了,他们仍然保持着打伞的姿势,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但站的地方却往前移了几十米。天色更暗了,黝黑的天色几乎将他们的黑雨伞完全融化。
声音在喉咙口颤抖:“胖子……”
“我知道。”胖子一踩油门,车又拐上了下山的路。
可开了不到两分钟,那条岔道又出现在前方不远处。心惊胆战地扭头一看,果然,那三人还在,站的地方离我们已经不到百米的距离。
胖子做了两口深呼吸,忽然摇开窗户往三人的方向扔了个什么东西,然后猛地一踩油门朝下山的路开去。
就开窗那么一会儿功夫我就闻到了胖子说的臭味,那是一种臭极了的味道,像垃圾堆里腐烂的死老鼠,臭得让人几乎背过气去。
“回头看看,他们被我的驱邪符吓跑没有?”胖子问。
我根本没回头,望着车前那三抹伫立的黑影答:“没有。”
“妈的,赌了。”胖子一转方向盘从三人身边绕过,开上了那条上山的路。
终于,那条岔道没再出现,但不知怎么的,这条路上全是厚厚的雾气。白茫茫黑压压的一片,根本看不见两米开外的东西。
见车速不减,我有些心慌:“胖子,开慢点。”
他没回答。
我转头一看,发现他两眼直勾勾地看着前方,嘴唇发紫,脸上挂满了冷汗。
不对劲……
“胖子!”我大吼一声想喊醒他。不料车子又是猛地一颠,疯牛似的一头扎进密林。树枝树叶夹着雨水噼里啪啦打在挡风玻璃上,吓得我紧紧抓住车门。
可就算这么颠簸,胖子依然死死地踩着油门,一脸木然。我不会开车,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大声尖叫:“停车!”
话刚出口,车“嗖”的一下冲破眼前的枝桠飞了起来。我觉得自己像是在坐海盗船一样,全身失重,屁股和脚趾生疼。余光往窗外一扫,头发都竖起来了。车外是一片深深的山谷,山谷里翻滚着汹涌的白色水雾,像一只怪兽,兴奋地等待着将我这粒小沙尘吞噬。
“妈……呀……”死到临头,身旁的胖子终于如大梦初醒,哭喊出声。
人死之前会想些什么,答案是什么都不会想,因为早吓迷糊了。
肝胆俱裂的前一刻,正在空中飞舞的车兀地顿停了一下,然后旋转了一圈平稳着地。
变故发生得太快,像做梦一般。我和胖子面面相觑,半天没动弹,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忽然,车顶“咚”的一声,随后冷不丁传来一道声音:“出来。”
我和胖子愣了一下,浑浑噩噩地推开门下车。
车就险险地停在山谷边,前轮已危险地悬在半空,差点就掉下去了。我鼓起勇气往旁边瞅了一眼,顿时双脚发软,脑袋一阵眩晕。这么高,真掉下去尸骨无存。
“妖尸呐?没和你们一起?”很熟悉的声音,却很严肃。
循声抬头一看,车顶站着一个人。穿着一件宽大的白恤,一条淡蓝色牛仔裤,一双金黄色运动鞋,肩上扛着一把透明塑料雨伞。蓝汪汪的眼睛笑盈盈地盯着我,表情恬恬淡淡。在薄薄水雾的衬托下,恍若一副清淡的水墨美男图。
“墨九爷。”对面的胖子毕恭毕敬地跟来人打了声招呼。
将头转向胖子:“想要的来得太容易,所以那具老化石放她单独出来飙车?”
胖子虽然嘴唇煞白,但仍努力嘿嘿一笑:“我家易先生有急事。多谢墨九爷仗义出手,今天我点背,竟被鬼指路迷到,差点在阴沟里翻船。”
“哼。”墨九嗤笑一声,纵身从车顶跳下,轻轻落到我的面前。然后微颌首,像个优雅的绅士般,拉起我的手将伞塞到我手里:“长得本来就平凡,被雨浇得这么狼狈,没看头。”
经历了极致惊恐,我的身体还在哆嗦个不停,大脑里还一片空白。听到“平凡”这个两个字,我的肠胃突然一阵痉挛,忍不住蹲□缩起身体,嘴一张,胸膛中翻来覆去的东西迫不及待从我喉咙里涌了出来。
一片焦黄碧绿的玩意,顺着雨风飘飘扬扬地坠下了山谷。
酸气熏天……
“哎呀呀,再见……”身边的人道了个别,赶紧溜了。
等我将胃里的东西吐净,再抬起头时墨九已经走远。淡白色的背影悠然自得地混在漫天的雨丝中,青山薄雾美男子,说不尽的写意风流。
我筋疲力尽地问:“胖子,墨九是人吗?”
其实不用问也知道答案,人能将一辆捷达从半山腰瞬移到山巅吗?
胖子没回答,迈着虚浮的步子走到我身边一指山对面:“看,白霖,山对面那座别墅就是我们要去的地方。十万块,我来了。”
这死胖子,刚拖着我在鬼门关绕了一圈居然还想着他的十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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