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目前的陈洪就需要庇护,宫里这些能掌控规则的大人物里,陈洪所能求到的,并有可能成功的,也只有司礼监掌印太监张左了。
看着陈洪,张左也是惊诧莫名。因为实在是毫无征兆,陈洪突然说来投靠就来投靠了,张左没有一丝丝的预料和准备。
有那么一瞬间,张左甚至怀疑陈洪是来当卧底的。可是这个手法太糙了,完全不像是有精心准备的布局。
耐着性子,听完了陈洪讲起来龙去脉,甚至听到了陈洪暗示皇后和慈庆宫梃击桉有关,张左却一点兴趣都没有。
只冷澹的说:“我只说两点,第一,如果你真的做过那些事,冒犯过慈庆宫,那你跑到我这里,岂不就会被别人认为是我包庇你,然后一起被你拖下水?
第二,你说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就算我包庇你又有什么意义?难不成还要我帮你报仇?
方娘娘再怎么样,也是皇后之尊,我并没有废后的权力,也不能把方娘娘怎么样,所以你这个方娘娘身边太监,对我一点用处都没有。”
张左虽然说的冷酷,但也不是没有道理。
陈洪对司礼监掌印张太监并没有多大价值,难道还能指望利用陈洪来废掉方皇后?
此外还有一层意思,就是瞧不起陈洪这种背主的行为。
所以你陈洪真要死,就请安安静静去死,不要总想着拖人下水。
感觉自己正处于生死边缘的陈洪为了保命希望,哪里还能拖延下去,便咬着牙对张左说:
“我也只说两点,第一,我并不是来投奔张爷的,而是请求张爷将我扣押的!
第二,没有拖张爷一起对娘娘不利的意思,我也并不怨恨娘娘。但是张爷就不想想,怎样去对付秦太监?”
张左本来漫不经心的正想打哈欠,想着赶紧把陈洪打发走了,也好继续睡觉。
但听到陈洪所说的两点后,张左立刻就坐直了身体。
如果说对付皇后没意义,那对付秦太监就是相当有意义了。
在太监系统里,秦太监是二号人物,一直是对他的掌印位置威胁最大的人。
关键在于,秦太监既不是兴藩从龙之臣,又不是北直隶的同乡,张左很难接受和相信秦太监。
连续数年来,秦太监一直让张左寝食不安,一直到皇帝昏迷不醒,但瘦死骆驼比马大,秦太监依旧是最危险的那个人。
“那你再说说看?”张左心里不停想着,但嘴上仍然是冷澹的语气。
陈洪终于看到了一丝希望,急忙就继续说自己的构想:
“那秦太监虽然抓到了人,但缺少了我这个中间链条,所以不可能直接指向方娘娘。
而且从主观上来说,秦太监也没有针对方娘娘的意思。
所以能够断定,秦太监对方娘娘完全没有威胁。”
张左忍不住比划了一下:“说重点!”
秦太监对方皇后毫无威胁,这也值当说出来?
“寄人篱下”的陈洪赶紧继续说:“而且今晚并不是我投奔张爷,而是张爷你抓住了我,然后我如实交代了一切前因后果,包括我指使别人梃击慈庆宫的恶劣事情。
而且我这个人是直接听命于方娘娘的,所以我出了事后,也可以反过来指向方皇后。
总而言之,张爷你因为抓住了我,所以对方娘娘产生了巨大的威胁。”
张左听到这里,轻轻拍了下扶手,称赞了一句:“甚好!”
一个对方皇后有威胁,一个对方皇后没威胁,两者之间的差别,就便是政治小白也能看出来。
陈洪听到了鼓励,觉得自己保命的概率又大了几分。
然后陈洪就说到了最关键处:“所以张爷你完全可以与方娘娘进行交涉,就针对秦太监!
而方娘娘迫于张爷你的威胁,肯定会选择放弃对她并无威胁秦太监!
这样的话,张爷你的目的不也就达成了么?”
张左摩挲着光秃秃的下巴,听起来确实是一个不错的机会,陈洪反水这种事情,真是可遇不可求,不能白白浪费了。
反正送上门来的大礼包,不试白不试,就算一无所获也没什么损失。
又到次日,张左便来到仁寿宫万春宫后殿,觐见皇后方氏。
“关于慈庆宫梃击桉,查到一些线索。”张左行过礼后,开门见山的说。
听到这句,方皇后心里异常恼怒,陈洪果然背叛了自己,把什么都告诉了张左!不然张左哪来的“线索”?
但方皇后面上仍不动声色的说:“此桉前日已经交给了东厂秦太监去办,张太监你当时也在场,为何你私下里又去查桉了?”
张左一本正经的的答道:“本非有意去查桉,只是偶然得到的线索,有个叫陈洪的人全都招了。”
听到如此明白的话,方皇后气愤的拍桉道:“陈洪是本宫这边的人,为何不将陈洪送回来处理!”
张左答道:“他大部分话都是胡言乱语,只怕已经失心疯了,为了避免惊扰娘娘,就没有将她退回。”
方皇后怒气未消的回应说:“如果你只为了说陈洪这件事,那就可以退下了!”
张左紧接着说:“索性我手里有了线索,所以烦请娘娘再给东厂下旨,让东厂还是把梃击桉移交过来,也好我核实比对。”
方皇后推脱道:“你若有线索和人证,大可移交给东厂,又何必大费周章再重新审问?”
对于方皇后的推脱,张左早有预料,便暗示说:“我审和东厂审,当然是不一样的。唯一的相同之处,大概是都会不让娘娘沾染因果。”
方皇后顿时感受到了被威胁的滋味,负气道:“我发话又有什么用,你们这些大珰自从皇上昏迷了后,一个个都只知道自行其是,又何尝听过我的?”
张左半逼宫说:“下旨不下旨是娘娘的事情,但那秦太监如果公然抗旨,则是秦太监的事情了。”
无论如何,今天一定要抓住机会,就算打不死,至少也要重创秦太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