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为了银子,就很不体面;但如果说是为了铜料开个政策口子,那听起来就体面多了。
秦中堂给齐知县点了个赞,又问道:“你又为何会去思考这些的?”
当今主流读书人不会去刻意关注海外贸易的事情,更不会对政策口子问题进行思考。
齐知县恭敬的答道:“去年听说中堂将四夷馆改为夷务衙门并亲自掌管,就预料中堂必将对海事有所动作了。
然后就开始尽力搜集这方面书籍和消息,并寻找出过海的人细细访问,期待对海事学有所成后,能为中堂效力。”
秦德威转头对目瞪口呆的徐世安说:“你看看,什么叫能跟上我的脚步?我说你几句,你还不服气,如今可知厉害?”
徐世安叫道:“天下能有几个这样的人!别是瞎猫碰上了死耗子!”
秦德威便又对齐知县问道:“那么你想去哪里效力?”
齐知县立刻回答说:“愿往宁波为中堂守门!”
徐老三这回心里真服气了,连秦兄弟想在宁波开府的心思都能猜到?但还是嘴硬说:“瞎猫碰上了死耗子,碰到两只也不奇怪。”
秦德威指了指徐世安,对齐知县说:“你继续说说,把他说到服气为止!”
“宁波府背山面海,田地狭小,还多为盐碱地,却比临近的绍兴更富裕些。
因为此地自古就有渔盐业的习俗,代代都有大批造船讨海为生之人。
近些年来,与海上私商贸易繁盛,利润巨大,但与渔盐业一样,多垄断于势豪大族之手!”
秦德威突然又问:“破局点在哪里?”
齐知县真有腹稿,不假思索地应对说:“一在于内,二在于外。
内者,有很多中小商人只能往返于姑苏杭州和宁波之间贩运货物,但利润极高的海上贸易,却被本地大族操持。
这些大族只要随便海陆换手,就能轻易赚取暴利,其余只能在内地贩运赚辛苦钱的中小商人不满久矣......”
“行了行了,我服了!”徐世安听着头大,急忙说。
再说现在时间不早了,还磨蹭下去,什么时候才能给秦兄弟接风洗尘?一船花魁们还在等着呢!
秦德威先不理徐老三,只看着齐知县叹道:“虽然你我素来交情不深,但对于有用之材,我也是唯才是举的!就是我要想想,以什么理由举荐你。”
齐知县又从袖中掏出一封书信,“此乃费翰林的信件,请中堂阅处。”
齐知县所说的这个费翰林就是费宏的儿子费懋贤,现在翰林院任职,人很澹泊不争。
当然只是翰林也没什么,就是费翰林当过嘉靖十四年会试春秋房的同考官,也就是秦德威名义上的房师。
有这层关系在,秦德威看在费翰林面子上,提携一下齐知县也理所当然了,这就是秦德威所需要的“理由”。
而且秦中堂不是正在讲究“尊师重道”吗,不然站在王老先生私塾的院子里作甚?
费翰林也勉强算是一丢丢的老师了,虽然他是被主考张老师强行“搜卷”后,被迫当的房师,甚至内心深处还把这事当耻辱。
但在面子上,秦德威给费翰林一下尊重又不损失什么。
秦德威收下了费翰林的信件,貌似漫不经心的说了句:“不愧是你,事事都能想到前面!”
齐知县连忙又道:“只是顺着中堂的思路去琢磨,想中堂之所想而已!”
秦德威正式承诺说:“关于你的情况,我知道了!在我想来,以你的十余年资历,超擢一下也不为过。”
听到这里,齐知县也不用多问,对于自己的未来,心里就有数了。
大明官场确实有这样的规矩,在一个位置熬了很多年资历后,遇到“风口”可以越级提拔,尤其是清流向俗职的转任。
曾经有个最极端的特殊例子,曾经某人当了九年七品给事中,然后直接提拔到了从三品参政。
齐知县现在是京县知县,正六品,攒了十多年资历,如果有人力挺,越级提拔到四品也不过分。
在地方官体系里,四品就是按察副使,齐知县能猜测出,八成这就是自己下一个官职。
如果阻力比较大,那就可能先委任一个正五品按察佥事,反正总要分巡浙东。
就这样吧,挺好的,总算跳出了这个该死的上元县知县位置!这个位置就像是一个牢笼,把自己禁锢了这么多年!
从今以后,山海之间,有需要开创的事业,有算是自己人的上司,广阔天地,大有所为!
齐知县畅想着未来,正胸怀激荡的时候,冷不丁听到秦中堂问道:“啊,对了,齐大人尊名怎么称呼?”
齐知县:“......”
南京故老相传,某状元其实天生欠打,五行缺揍。
送走了齐知县后,徐世安问道:“还会有别人来吗?”
秦德威看了看日头,“今天已经没有时间等了,再等下去就太晚了。
再说像齐大人这样真能领悟到我深意的,这段时间内早就该来了。其他不懂的人,再等也不会来。”
徐老三叹道:“看来整个南京城,能理解你的,也就是陈老鸨和齐大人了。”
秦德威叱道:“滚!把前一个去掉!”
徐世安一边往外走,一边说:“现在总可以去接风洗尘了吧?”
秦德威仍然拒绝说:“不了,我这次在南京最多三天,时间很紧张,今天再去次国公府,把该谈的公事都谈了。”
徐世安万分无奈,“我都打着你的名头安排好了,一堆花魁都请到了!
你若不去,那全都白费了,以后我在秦淮河上还有什么名誉可言!”
秦德威不耐烦地说:“以后不要这样擅自安排,她们所求无非就是个名而已,我人不到也可以!
我现在就写上十几首诗词,你拿着过去,视情况发给她们,我想这样就足够了!”
徐老三喜滋滋的说:“这个好,这个好!那她们就都要听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