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讯中,只要一方失去了筹码,那就意味着失去了利用价值,一旦没有了利用价值,那离死亡就不远了。
顾中亚很清楚这点,好不容易提起的勇气瞬间消散,死扛到底的信心土崩瓦解,额头上满是冷汗。
古琦没有看他,将他在几个外国银行的资金情况一一说出,在哪存的,存了多少,数字更是精确到了小数点后两位。
有钱能使鬼推磨,通过官方渠道调取记录,那些洋人理都不会理他们,但如果舍得花钱,就算光头两口子的资料,对方也敢卖。
“顾长官,用不用我再读下去,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念到一半,古琦扶了扶金丝眼镜问了一句,锐利的眼神像刀子一样直戳顾中亚脆弱的心理防线。
常年跟死硬的日谍打交道,审讯这种没有经过训练、贪生怕死的鼹鼠,对在场的人没有任何难度。
要不是干系重大,随便找个小特务就能把这事办了,巨大的心理压力下,对方撑不了多久,古琦说完心中默默倒数。
“三……二……”
“我说,我是日本人的鼹鼠。”
果不其然,顾中亚只坚持了两秒钟就承认了自己的身份,看上去很简单,可要是没有前期细致的准备工作,不会这么容易。
左重吐出一口烟,眼眸微抬:“好,识时务者为俊杰,顾司长是个聪明人,那我们就正式开始询问,请你如实回答问题。
作为诚实的奖励,刚刚的对话我们没有记录,只要你把知道的都说出来,我会告诉上峰你在关键时刻翻然悔悟,明白吗?”
给一棒子再给一个甜枣,将对方老实交待变成给对方一个机会,是审讯工作中的常见套路,但招式不在老,管用就行。
角色一旦调换,该着急的就不是他们了,这属于心理控制最基础的运用方式,是所有情报人员的必修课程。
顾中亚没让左重失望,在听到特务处不计较自己刚刚的顽抗后,他迫不及待的开口招供,生怕耽搁了戴罪立功。
“等等。”
左重这会反而不急了,出言拦住了顾中亚,无视对方焦急的眼神,慢悠悠的打开录音机,做起了自我介绍并宣读了审讯流程。
“顾中亚,我是军事韦员会调查统计局特务处副处长左重,今天按照上峰命令,请你来特务处驻茳城办事处询问与日本间谍有关事宜。
请问,你在羁押期间是否遭受了不公正的对待,是否接收了非法刑讯,是否听清楚了我刚刚的叙述,你只用回答有或者没有就行。”
“没有。”
顾中亚咽了咽口水,果断的摇了摇头,就算真被这帮苟特务打了又能怎么样,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争取宽大处理才是正事。
听到他的回答,一个小特务举起相机给他拍了张照片,以便放到卷宗里作为没有刑讯“彼”供的证明,虽然是表面功夫,但不得不做。
拍过照片,顾中亚一五一十交待了他是如何被策反,如何讨好宋部长,又是如何窃取情报,指引日本轰炸机轰炸茳城的犯罪事实。
据他所说,他在瑞士进修时经济状况十分窘迫,国府每月发放的津贴和补助连吃饭不够,全靠家人和好友汇款方能维持生活。
加上长期在异国他乡独自生活,心情低落,在一场聚会中他偶然结识了自称商人的秋原俊雄,对方性格率直,出手异常大方。
不仅经常带着顾中亚去高档场所消费,还借钱给他,正处于情绪低谷的顾中亚与其相见恨晚,两人几乎每个周末都会见面。
当然了,顾中亚不傻,知道对方这么做肯定是有求于自己,而且肯定和军中的事务有关。
他进修结束回国,定然会担任防空部队的重要职务,对方这是在烧冷灶,以求未来获利。
顾中亚对此并不反感,果军哪个长官没有这样的“朋友”,作为军人有些事情他不好处理,对方一个商人就没这种顾虑了。
就这样双方心照不宣的达成了合作,他拿起钱来越发的心安理得,不知不觉欠下了一笔巨额债务,以他的军饷十辈子都还不起。
更要命的是,有一天对方突然摊牌,言明自己叫秋原俊雄,是日本领馆的情报官员,图穷匕见般给了他两条路选择。
第一条,他向国府自首,然后会有一个跟国府上层有良好合作关系的大商人出面向顾家讨债,顾家数百年积累下来的名望和财富将会毁于一旦。
第二条,交出国府向瑞士购买的防空武器数据以及数量,他欠下的钱一笔勾销,非但此事到此为止,日方还会另外给一笔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