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莼却毫不退让,冷声道:“时至今日,你还觉得你有与我讲条件的底气?”
便是不肯和豹妖做这交易了。
豹妖见她软硬不吃,一时是又惊又悔,暗道,难不成今日就要一命呜呼?
却见赵莼眉头一挑,语气缓和了几分:“倒不如来说说,你与霓山派之间,究竟有什么难解之仇?”
“你是怎么——”豹妖顿有些语无伦次起来,连着元神都猛地一震,好似在赵莼的目光下无所遁形了一般。
“你想让我放你元神离去,而非送去转生,那便是有夺舍转修之念。此举虽能保留下几分道行来,但风险比起转生却只多不少,毕竟这附近并无其余妖兽,你想夺舍就只能考虑人族修士,而方圆千里内踏入修行的人,多半又都是罗峰三宗的弟子,你有把握逃过真婴修士的眼睛?”
赵莼觉得,这豹妖确是有些异想天开了。她摇头一叹,又道:“冒着风险也想走夺舍之道,便只能有两个原因,一是舍不得这辛辛苦苦修来的一身道行,二则是不想忘记,无法抛去现世恩怨转生重修。我便当你是为了前者,但你所言所行漏洞太多,根本经不起细细推敲。
“我若是你,有这一方宝地相助,必然谨小慎微,等到实力丰足之际才敢窥视其它。你从前倒还有几分聪明,晓得将弟子引入宝地再行动手,怎么愈往后,行事却反而愈粗苯了,竟敢当着霓山、庾罗二宗的面,跑到山下食人,为祸百姓。
“你凭那玄机可以壮大元神,只要另食血气补足修行所需,就不怕没有出山之日。而山下百姓都是凡俗之身,纵是吃下千百的量,也比不得一个凝元修士,下山吃人这般举动,既不会给你带来什么益处,又还会引起山上宗门的警戒,可说是百害而无一利。”
赵莼若有所思,心中逐渐清明:“我从前觉得,你是以吃人为乐,而今却认为,你是在以这种方式在愚弄霓山派,一个连属地百姓都无法庇护的宗门,又有什么威信可言?”
她越是说得坦然,豹妖元神就越是晃得厉害。
“何况你方才也说,是身受重伤,于濒死之际才入的宝地,而宝地所在的山头又正是霓山派所有,若伤你的是含光观与庾罗教的人,定也不敢追到其它宗门的地界去,如此种种,便不难得知你与霓山派之间,应当有些恩怨了。”
等赵莼道完此话,豹妖心中却突然松快了许多,她长舒口气,开口道:“霓山派上梁不正下梁歪,门中长老奸诈险恶,座下弟子亦仗势欺人,山下百姓避之若洪水猛兽,我在吃人,他们又何尝不是在‘吃’人呢?
“我自知罪不可赦,尊驾若想杀我,我坦然受死又有何妨,只恨死前看不见霓山派倾覆灭亡之景,不能瞑目罢了!”
豹妖元神明灭不定,声音也从激昂转为平缓悠长。
她本是罗峰山上一只寻常野豹,母亲兄姊皆亡于山下猎户之手,自己却是因身形瘦弱,被猎户带回家中赠给了女儿,彼时的豹妖不曾化形,但却天生灵秀,相当于七八岁孩童般,格外讨人喜欢,猎户女儿对之爱如珍宝,几乎从不离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