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茫云海内,横跨一艘巨大舟船,行过之处蒙蔽天光,投下深黑阴影,使底下修士无不仰首张望,又见那舟船溢满宝光,哪怕是船底都镶金砌玉,更是激得人嫉羡之心翻涌而生,忍不住多番打量。
他们却不知,这舟船内的景象,又要比船身船底华美得多。船上殿阁高筑,假山流水,亭台湖泊一概不少,皆以琉璃嵌瓦,朱泥敷壁,当中宝树遍植,真金雕枝,灵玉挂叶,清风拂动间,灵玉敲击作响,如环佩叮当,旋律悦耳。
踏过廊桥,远看波光粼粼,却是湖泊底下铺了满满一层指头大的明珠,无论白昼皆似水光泛起,精巧之处,令人称奇。
宣舟子素喜奢靡,这如意舟又是他的本命法器,自当得了他用心布置,而赵莼得了此物后,也无甚心思做多改动,只以之为飞遁法器,留用至今。是以柳萱今日,仍旧能见得这一番华美景致,亦不枉费宣舟子的多年心血。
她独坐于湖心小亭,手执一杯香茗细抿,俄而见天边来人,却不曾被如意舟的禁制阻下。
柳萱仰首,笑看那人落下,言道:“严道友可是把徒儿都接过来了?”
缓缓落在舟上的白发老道,自就是地宫中被赵莼收归入府的严易燊,此刻他一手牵一人,待他们俱都站稳了脚,才捋须点头道:“崔家那老族长与我是旧识,这两年虽不见我人,却也不曾慢待我这两名徒儿,如今见我登门,也便立时送了徒儿出来,无有半分推阻。”
说罢,又拍了拍身边两人的肩膀,声音和缓道:“来,徒儿们,还不快快见过柳上人。”
柳萱本想着,壶平山崔家本就不是什么修真大族,族中最高修为不过真婴,在严易燊面前自是要执礼相待,更何谈推阻。待垂目往他那两名徒儿身上看去,却忍不住轻咦一声。
只见这两人面容稚嫩,年岁皆是不大,左边的少年约莫十六七岁,模样秀美,双目清亮,额间浅蕴神光,一看就知根骨不凡,按身上气息来看,大抵是在筑基后期,且根基稳固。右边的女童岁数还要小些,只得十岁罢了,生得是明眸皓齿,玉雪可爱,脑后扎了双螺髻,各嵌一朵粉白珠花。虽才刚刚筑基,气机流转间却是十分平和,可见资质上佳,颇具悟性。
才登舟船,两人都是有些拘谨,被恩师一拍肩膀,便双双跪下来施了大礼,道:
“晚辈常万里,见过柳上人”
“晚辈朱萸,见过柳上人。”
似这等资质与根骨,便是正道十宗也是入得的,严易燊言那崔家不曾推阻,定也是怕对方做出夺徒的事情来,柳萱心中了然,连忙将这二人虚扶起来,笑道:“道友这两名徒儿可是不凡,叫我好生惊讶一番,却要赞一声严道友好眼力了。”
说罢,又去了两只瓷瓶出来,分别赐给那常万里和朱萸。
“平日里炼的些小玩意儿,你们自家拿去用了。”
二人遂又恭敬拜谢,见柳萱面相温和,神情又十分亲切,这拘谨之情霎时就消散了不少。
这两年里,严易燊早就知晓柳萱丹道造诣极高,经她手中拿出的丹药更是从无凡品,眼见徒儿们得了见面礼,他心头也很是高兴,面上更加谦逊,道:“小老儿能有什么眼力,不过是师门内有些辩识根骨的法子,好叫我周元一脉能够延传至今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