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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这帮人对天花是一点抗体都没有。
刘承宗道:“如今朝廷在兰州黄河南屯了大军,黄河北有闹天花的甘肃大营,我们这只有大哥和杨耀的七千余兵种过痘,收拾甘肃兵容易,但打下来站不住脚。”
刘狮子此次发兵有两个目的,首要目标是解决去年人口涌入西宁府造成的粮草短缺;其次要全面夺取河湟谷地。
此时河湟谷地的还差五十里地,不过粮草的问题倒是有一多半随着战争迎刃而解。
承运接话道:“所以哥是打算在这修堡,跟兰州官军对峙?”
“谈不上对峙,防守反击吧,我听说兰州聚集了五镇大帅,虽然还不知道是五镇的谁领军,但他们谁也不敢因为天花就顿兵不前承担失地之责,这仗避免不了。”
“先让蒙古兵修工事,让杨参将给番兵种痘;等番兵种了痘,再给蒙古兵种;正好养出几万痘苗,这一年给河湟百姓都种了。”
刘承宗身上出痘的反映很弱,既不影响活动、也不影响思考,甚至身上的痘都没几个,这几日思虑局势,尽管心中知道正常情况下此战不可避免,但大明吧……说实话很难用正常思维来揣摩。
所以他得做来与不来,两手准备。
他们来,凭借堡垒地利,用铳炮河流挡他一阵,拖到他们松懈,用种过痘的军队出击收拾他们;他们若敢不来,正好用这段时间修造攻城器械,等种痘结束,就过去把兰州夺了。
朝廷五镇边军具体有多少人刘承宗还没拿到确切情报,但他能确定的是,朝廷拖不起。
类似的事多少次了,还没准备好就因为粮草的问题催促出兵,刘承宗认为这次也不例外,这支军队应该很快就会打过来。
承运听着,突然接话笑道:“我刚才在山下见杨参将了,他牵了只猴儿,挺好玩的。”
“嗯,猕猴,北边山里打仗的李万庆捉的,我让他把天花种到牛身上试试,他倒挺会举一反三,给兔子、给牛、给猪、鸡、马、羊……所过之处,会动的都种一下试试。”
承运听着二哥说这段话,甚至能想象出刘承宗在帐布那边摇头:“有的成了有的没成,这不,李万庆捉了一只猴子一只猞猁给我玩,他看见就要走种痘去了,你要喜欢,让李万庆再给你捉一只,或者杨耀种完痘给你。”
刘承宗在帐篷那边道:“嗨,不说他个大聪明了,河湟的人地统算出来了么?”
承运听见这句,就知道兄弟俩的闲聊已经结束了,尽管刘承宗看不见,他还是在军帐这边坐正了身子,拿出提前准备的小本本。
在康宁府启程前、马场城刘向禹那,他都考虑过二哥见了他会问什么,小本上记得密密麻麻,靠着这个才胸有成竹道:“目下已粗略算出,精细的还没报到二叔那。”
“西宁以东湟水二百里河谷,有民两万三千余户、十二万余口,田地七十二万亩有奇,预计编成二百保、二十乡保。”
七十二万亩田地。
刘承宗深吸口气,对这个数字非常满意。
河湟谷地都是能种麦子的好地,从西向东,越往东走地势越低,照这个数字推算,待将官军一战而定,拿下整个河湟,单单河谷的田地就能增加百万亩。
未受旱灾影响的百万亩田地,这和康宁府的田地不同,康宁府再多的田地,有无人区横在中间也难以起到太大帮助,但河湟对甘肃、陇西都不过只有黄河一道天险,说冲过去就冲过去了。
就在这时,承运翻动小本道:“哥,我来的时候看了,从西宁到冰沟沿途二百里路,南北纵向的沟谷四十七条,谷地不足河湟人口田土十一,最多的人和地都在山上。”
承运说:“如能尽取山地,我估计田地至少三万顷,人口应在四十万上下。”
这个刘承宗倒是知道,他说道:“山里不是土司就是番部,我打算把土司挪到西边去,到时留下的土民番民也编户齐民,但这不是一时之功,先关注河谷吧。”
其实刘承宗这会儿啥也顾不上,吞并谷地是一次类似南征康宁的鲸吞。
历来各种割据政权在短时间快速扩张、积累不足的缺点他也无法避免,专业人才始终不够,打康宁的时候就不够,硬把军士改任乡官,属于赶鸭子上架勉强维持。
如今吞河湟同样还是不够,但朝廷在黄河对岸屯防重兵,让他没办法抽调军士去干别的事,以至于他在潜意识里,不愿吞掉湟水南北山区土地。
“哥,我知道你在担心啥,但这事我有不同看法。”
承运不是有不同看法,他是太有看法了,心疼啊,心疼山里的地。
他在康宁府干的就是开垦土地,累死累活,开出最好的地,两亩地的产量恐怕也就跟河湟的山田差不多。
在承运看来,河湟四十七条南北纵贯的沟谷有远超湟水河谷的人口与田地,尽管不是这里最好的田土,也绝对不可放弃。
他说道:“短时间,能写能算的人才不足、沟谷地势复杂支援不利、当地土番杂居,没大量人手,二哥均粮买赋的民社在沟谷里恐怕办不好,但这正是个机会。”
刘承宗问道:“什么机会?”
“留一条后路啊,哥,这民社统一种粮、统一买粮的事,我们是第一次做,耗费人力物力,能不能办成,不知道;办成了各乡百姓的粮够不够吃、帅府的军粮够不够用,我们也不知道。”
“所以我觉得,山里的人和地,必须握在手里,至少要让他们知道河湟改姓了。”
承运道:“从西宁到冰沟,四十里一个驿站,一共五个,以这五座驿站为基础,增设五镇,每镇驻军五百,北边兵不够就从南边调,每隔十里设一急递。”
镇在古代并不完全是行政单位,从北魏时就主要指军队军眷屯驻的驻地名称,有镇守的意思。
“我以为。”承运道:“河湟一条河谷,编保甲、立民社、分田地,由官府给种、统一种粮、收成统一购入;山里四十七沟的番民土民,也要编户齐民,不管其种植,但要让其给官府纳粮。”
“如此一来,即使民社收成不尽如人意,还有四十七沟的税粮,同时五镇两千五百军士能随时调动,震慑番土诸部,需要时也能快速平乱。”
承运说完,语气才轻松下来,问道:“哥,你这个官府管人种植的主意,是不是也是从太祖皇帝那来的?”
刘承宗听着乐了,他这主意倒是跟太祖皇帝没啥关系,但朱元璋确实也管百姓种啥东西,但没他管的这么狠。
朱元璋是民田五亩至十亩者,栽桑麻木棉各半亩,十亩以上倍之。
刘承宗笑道:“差不多吧,不过要反着来,各民社田地,九成归社民共有,一成为社民自留,准种菜棉桑麻,九成必须种粮,但种什么粮要由各乡保推举精通农事的博士,因地制宜。”
说罢,刘承宗叮嘱道:“河湟田地的事就交给你了……等这边战事稍息,杨参将做出更安全的痘苗,你再把痘种上,以免将来再闹天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