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冰喉间哽咽,死死咬住唇,不让自己发出声音来。
是的,当她去地底之时,看到了白骨森然的前辈手中握着一截白森森的手指。
那时她并不知道这便是她的娘亲与爹。
她是被银色小鱼牵扯吸引,这才找寻到了他们的尸骨之地。
那条小鱼对她极为亲切,就像是指引着她前去一般。
是与南宫听雪一样的温柔气息啊!
……
“那是什么?”
一截手指白骨悬浮在空中。
有银色小鱼随着落下的菊花花瓣起舞。
九霄眯眼看着,终于缓声道:“传闻中,生死契阔的双修道侣在死后,骨血会永恒流转在天地之间。乃有阴阳银鱼之说,云游天地,爱意永存。”
“这银色小鱼,便是南宫听雪的血肉。”
话音落下,银色小鱼眷恋的围绕着指骨、蓝沧然的白骨圈,化作满地的流光消散。
银鱼的光消散,骨血渐渐凝聚,白色森寒的指骨恍若活人的生机,终于显露出纤细的模样。
是被人生生切下来的。
谢冰眼圈微红:这是被南宫听雪自己切下的。
她早就知道自己要死,她安排好了一切。连最后与她深爱的人死后在一起,也都安排好了。
无人在意那丢失的指骨,她用这样的方法苟全了自己的爱。
-
当年大战,南宫听雪的手指不知何故被人斩断,世人皆不知她的指骨究竟去哪儿,如今竟然再次看到了。
廖天音感慨地看着那血肉:“当年她一意孤行拒绝圣子,为了便是心中的真爱啊!”
他转而看向顾莫念,摇了摇头:“顾兄,当年我们一直在圣庙书院求学,你让为兄很是失望。”
廖天音亦是圣庙九子之一。
他失望道:“这次事了,我不会将女儿交到你的手,你必然不能再担当太虚首座。”
顾莫念面容上丝毫不见波澜,喉结微微滚动。
……
银色小鱼化作了血肉,没过多久,那血肉便又重新幻为银色小鱼。
小鱼在南宫听雪白色指骨上徘徊,随后缓缓地在空中游动曳尾,冲着冰棺之内而去。
初时冰棺阻挡住了银鱼。
银鱼踟蹰一瞬,一捧清泉之水缓缓在冰棺之上显现。
谢冰死死闭着眼睛,忍住了眼中的泪意。
那一天,她看到的那一汪泉水,是南宫听雪的召唤。
南宫听雪便是死了,也还在记挂着她。
那时,谢冰一无所知,她错过了属于娘亲的温柔与眷恋。
她这一生都在渴求着被爱,像是一株草无声无息的生长。
不必再寻找,她一直在被爱。
……
顾莫念的指尖一弹,白色光影渗入肩头,涓涓流淌的血液终于止住。
饶是血液濡湿大半白色,涔涔坦然。
他的声音很冷,坦然承认:“是,当年我爱慕听雪师姐,这件事虽非举世皆知,却也应该早有耳闻。尔等既然知道我爱慕南宫听雪,那么想为她收尸,想必也没什么错吧?”
谢冰想要证实他偷盗南宫听雪的尸骨,是为了复活她。
可是顾莫念不愧是顾莫念,直接将罪行承认。
“若说起我的罪名,也仅仅是偷盗尸体罢了。这种事情,不过是情难自禁。”
孔逸仙都险些被气笑了:“南宫听雪有你这样的师弟,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证据都拍在你脸上了,还失口否认,抵死狡辩,你对得起听雪吗?”
“你如果是真心想复活她,你不该损毁她的头颅,只是为苟全你的身份和地位!顾莫念,你真无耻!”
谢冰只觉得无法呼吸。
顾莫念就这样干脆利索的认下了罪名,这罪名仅仅是偷盗尸体,这罪名最高能有多少呢?
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羁押百年,对于修士漫长的寿命来说,百年之后便又是一条好汉,他修为高强,迟早会得到启用。
顾莫念轻声道:“当年听雪师姐身死,我十分悲痛,得知听雪师姐的尸体被圣庙取走,我想让她入土为安,那只等我赶到之时,便看到九长老贪杯误事,听雪师姐的尸体已然被焚毁,我不忍心她一生风华绝代,最后却落得如此下场,于是便将她的头颅替换,想要留个念想罢了。”
“不是想要复活南宫听雪,更没有拿谢冰炼制炉鼎。”
“该我认的自然会认,不该我认的,我一丝一毫都不会让自己受到冤枉。”
证实了南宫听雪的尸体在顾莫念手中,证实药丸有问题,想要将这一切联系到一起,缺失了重要的一环。
顾莫念虽不能全身而退,接受的惩罚也不过是皮外之伤罢了。
司徒同光皱着眉头翻阅手中厚厚的典籍:“盗窃尸体之罪,禁闭五十年,南宫听雪是通缉榜之人,罪加一等,可罚禁闭百年。”
他看向顾莫念:“顾主座,你可想好,若是被罚,你的主座之位可就保不住了。”
顾莫念脸色苍白如纸,坦然道:“我对这主座之位并不贪恋,我只是一个可怜的痴情人罢了。”
谢冰:“……”
她不仅想扇他,她还想片了她。
谢冰看向泪眼朦胧的萱瑶。
她懂了。
那关键的一环,在一个人身上。
是萱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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