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终于可以软弱。
谢冰缓缓的抬起双手,死死捂住了自己的脸。
泣不成声。
-
对于顾莫念的指控历时三次,直至终审之时,关键一环终于来临。
缺失的那一环填补上,所有的指控连成了逻辑清晰的逻辑链。
一环扣一环。
无可翻案。
圣子随手一挥。
司徒同光的剑便抵在顾莫念的脖颈之处。
顾莫念怡然不惧,眸光深不见底:“仅仅只是这些,便想杀我吗?”
他淡淡冷笑:“试问,我未杀人,能奈我何?”
他当然没有杀人。
杀南宫听雪,是功绩,是崇高的声望,是天下大势。
偷盗尸体、折磨萱瑶、炼制谢冰,师徒之恋、挖肉取血,又算是什么呢?
证据确凿,无法抵赖的仅仅是师徒恋。
染指女弟子,因他身份够高,甚至在多年后成为桃色谈资,又有谁会在乎可怜的女子遭遇?
这些罪,又何至于死呢?
……
司徒同光放下了剑。
他捧起厚厚的典籍,几乎都要将典籍翻烂了。
师徒之恋,何罪之有?
没有。
私房之事,从来不必与外人挂齿,若是因为凌虐萱瑶便要定罪,要这么论的话,合欢宗宗主早就被处死了。
顾莫念只能受到道德的指责,而不能受到圣庙的制裁。
至于炼制炉鼎,一是谢冰还活着,萱瑶还活着,顾莫念到底是慈悲心肠,并不打算杀人。
多年来积累的声望,哪可能一朝便倒?
有人为顾莫念说话:
“不过是两个女子罢了,顾莫念也只是犯了天下男人都会犯的错,爱一个人又有什么错呢?”
“是啊,顾主座重情重义,只是生了执念而已,什么走火入魔,阿瑶不懂事乱说话,怕只是生了心魔吧?”
“对呀,我等修仙之人怎会不生心魔呢?斩断心魔功力更进一步,又何足挂齿呢!”
“倒也不能这么说,数罪并罚,该罚遍罚。圣子自然心中有分寸。"
“……”
顾莫念执掌正道这么多年,恩威并施,德高望重,这点真相被披露,能推倒他,却根本无法达到杀他的程度。
谢冰当然知道。
她的眼尾仍有微红,她走到顾莫念面前,这一次目光坦然,不是眷恋,不是憎恶,而是平静。
她轻声说:“我一直很喜欢师父这副模样高高在上、冰冷涔然的模样,你是强大的天,因为你有一颗强大的心。”
她微微一笑,“可是这颗心从一开始便有裂纹。”
这道裂纹便是南宫听雪。
“你真的只是一时糊涂,妄生心魔吗?不,你是走火入魔。”
她微微一笑:“萱瑶一月一取心头血,为你压制走火入魔,还有多少便到了那一日呢?”
萱瑶怯怯道:“后日便是取血压制走火入魔的那一天。”
谢冰点头:“很好,不如在那一日,再来看一看,你是否还能人模狗样的存在这天地间呢?”
沉默。
走火入魔与妄生心魔不一样,那是与成魔几乎接近的一种,但凡走火入魔便永无翻身之日。
更何况,他是因南宫听雪入魔,若非南宫听雪复活,他永不可痊愈。
顾莫念亲手毁灭了南宫听雪复活的希望。
顾莫念死死盯着谢冰。
那双清冷的眸子里泛起一丝血丝,他死死闭着眼睛,隐去了即将而出的黑雾。
-
为保公正,顾莫念被囚禁在圣庙之巅。
事件未清,为了防止他逃跑,锁链加身。
他的脖颈之上,亦是上了铁链,白色锁链上,蔓延着圣庙白色的曼珠沙华,森冷绝望。
月色下,一身粉衣的女孩出现,她走路略微不灵活,一步一步走上了圣庙之巅。
隔着纵横蔓延的锁链,她摇摇看着顾莫念,眼眶里浮上了泪意。
顾莫念平静的在原地打坐。
他知她来。
他并没有看萱瑶。
宣瑶吸了吸鼻子,恭恭敬敬的跪在他面前。
“咚咚咚。”
她重重磕头,“师父,对不起。”
对不起这三个字明明是歉意,顾莫念骤然明白了什么。
平静的面容扭曲,他霍然抬眼!
齿缝里溢出字句:“萱瑶,你要做什么?”
月色洒在她白皙柔软的肌肤上,萱瑶擦了擦脸上的眼泪。
她膝行着,一寸一寸,爬向顾莫念。
“几十年了,师父也该还给阿瑶心头血了。”
三日后的走火入魔,顾莫念完全可以压制,可是若是将一直压制他的心头血取出,顾莫念到时会怎样?
顾莫念霍然想要往后退去,然而锁链加身,根本无法动缠分毫。
锁链中哗啦啦作响,他越是动,便越是痛苦。
“阿瑶,这不是你啊,阿瑶,一向是最听话的啊。你是怪师父?师父一直爱着你,不是吗?”
“今日师父任由你说话,并未指责你半分,你该知道为师对你的心意。师父在保护你,师父护着你这些年,你都忘了吗?”
是从未见过的恐惧。
萱瑶的嗓音里满是哭腔,她的手指抬起,哭着说:
“阿瑶当然记得。”
“阿瑶最喜欢师父了。”
“只是,师父若是不死啊,阿瑶怎么能安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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