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令眼珠子骨碌碌转,想了片刻,碰头道:“玉公爷……玉将军息怒,这是卑职的错……都是卑职管教无方。只怨那户部侍郎顾长风……”原来,顾长风跟石梦泉来到南方七郡治蝗,分析榆东和榆西距离大青河近,水利又较发达,就采用在冬季水淹田地杀灭蝗虫卵的办法想要根治虫害。青窑刚刚完成淹水的过程,正往外排水,但因为水渠堵塞,河水就淹没了官道。县令听说玉旒云和顾长风不和,巴不得罢了此人的官,就赶紧甩他出来做挡箭牌。
玉旒云果然皱了皱眉头,但旋即喝道:“呔,你这小小的七品县令怎么出口污蔑朝廷命官?就算顾长风引水灌田是不对,怎么本将军从榆东郡一路行来,从未见过水淹官道的事?一县的水利工程难道不是你的职责所在?如今水渠堵塞,耽误本将军行军,你还满口胡言——还不给我——”本来满腹恼火,想要“拖出去砍了”,然而,毕竟不掌尚方宝剑,亦不能随便摘人的乌纱帽,只得转口对身边的书记官道:“写封信上奏皇上,把这县令给办了。”
书记官应到“是”,那县令自然号啕不止。玉旒云摆摆手,让把他赶出去,又将亲随都打发了,一个人坐了一会儿,碳火的暖劲上来,就觉得躁热无比。
她知道自己是个急性子的人,凡吩咐下去的事,不管是明说的,还是暗示的,都必须按时且按她的意思做好。若有差池,她立罚不赦——真正能做到这些的有几人?她难免恼火,但大部分时候,只要是在战场上,她沉得住气。
最近有些反常。她觉得烦躁,也许是因为这次踌躇满志的大青河之战事事不顺之故,又或许是因为——她不信鬼神,但是心底似乎有些不祥的预感。
信步走出军帐来透透气。
青窑此地在大青河畔,因过去出产青砖而得名,有低缓的丘陵,一直绵延不断到远处的河滩上,对面是楚国鹿鸣山地,衬在漆黑的夜幕里,显得铁铸一般。
这就是楚人引以为傲的铜墙铁壁。玉旒云想,他们能料到樾军已经到了这钢铁屏障之后么?最知她心意,能把一切都体她办得妥帖的,唯有石梦泉。
忽然明白自己烦乱的原因了。十五年来,很少有面对大事面对挫折而石梦泉却不在身边的,自去年领兵南征北战以来,更是头一次在战场上和石梦泉分隔两地。时间短时还不觉得,日子一久就心慌起来。
她不禁摇摇头觉得自己幼稚可笑:看不惯他们的人背地里都骂石梦泉是她的“应声虫”,按常理,该是应声虫离了主人就找不着方向,哪有人不见了应声虫心烦意乱至此的?
这真是个有趣的笑话,不过除了石梦泉和姐姐以外,她不能和别人分享。这仗一结束,就讲给他们听!
如此一想,心情大好,返回军帐,一觉睡酣然。次日精神百倍,吩咐就地征调民夫,以砂石泥土煤灰草屑填平道路,修整一段,大军就前进一段,虽然迟缓,但比在泥泞中跋涉或者绕远路还是快了许多。到这天傍晚时,竟行了四十多里地。
本来以她的性子是越早赶到石坪越好,应该连夜赶路才对。但见民夫们满身泥浆,看来疲惫不堪,天色又实在晚了,就吩咐扎营休息,并让亲随传令下去,从军粮中拨食物给民夫。
谁知那亲随得令才去,眨眼的工夫又慌慌张张地跑回了。玉旒云方要开声问,便见一乘青帘小驴车辘辘驶到了自己的帐前,未停稳,顾长风已铁青着脸跳了下来,大步走上前,道:“玉将军自领兵作战,为何强征赋役?”
少有人这样梗着脖颈同自己说话,玉旒云估计顾长风到现在还不知道治蝗一事是自己和石梦泉搭台唱的红白脸,心里既好气又好笑:顾长风啊顾长风,你怪我只晓得征战,你自己做事难道就真把大局照顾得面面俱到了么?你淹了我的官道,我还把那存心不良想害死你的青窑县令给办了,你非但不谢我,还指着我的鼻子骂——罢了罢了,我玉旒云难道稀罕你谢?好歹你是一个难得的忠直之材,我不与你计较!
还照着原先和石梦泉商量的,把戏接着唱下去。她冷冷一哼:“顾侍郎似乎是在家养病,本将军的事不消你费神。”
顾长风丝毫不被她这种居高临下的态度所震慑,反而越发挺直了脊梁,道:“将军不论是游山玩水还是行军打仗,顾某都无权过问。然而将军随意征调民夫修筑道路,可有工部有明令么?否则,不单的顾某能管,就算是身无功名的白丁也可以上京告御状。”
玉旒云一怔——她对兵书战策烂熟于胸,但是大樾律法恁多条款,她又不在刑部为官,哪里知道得那么清楚:这人,可真能较真!
顾长风并不露得色,依然满面正气:“将军既然没有明令,又不曾有提调官随同,就无权征用民夫。请将军即刻放这些百姓归去。下官先替他们谢过将军了。”
可以说是找了个台阶给她下,也可以说是逼她到唯一的一条路上,玉旒云平生最恨被人左右。她昨夜才刚刚好转的心情立刻一落千丈,原本装出来的一脸寒霜真的成了万年坚冰,眼神更比大青河的风还凛冽。
“笑话!”她道,“本将军现在急着赶去消灭楚军。战事吃紧的关头,哪里计较这些?”
顾长风道:“将军说的才是笑话!楚人自在他们的国内,将军到别人的国家去攻城掠地,早一天迟一天有什么要紧?何必说得仿佛生死关头?就算是将军不出兵……”
“混帐!”玉旒云厉喝,“你一介书生知道什么?楚人占了石坪城……”
她才说到这里,民夫中响起一片哗然:什么楚人已打到南方七郡了?
原来崔抱月千余人马攻打石坪,只因那里是玉旒云设的虚防,所以两下里并没有什么激烈的战斗,几乎是在眨眼间,变戏法似的,城池已然易主。周围百姓若有逃难的,都往北方走。东南面的榆东、榆西等郡县是以浑然不觉。
这时听到了,百姓如何不惊:楚人可会打到此地?家里有亲戚在石坪的,不知还活着不?他们更把眼睛都直直望向玉旒云——玉旒云本打算以虚防吓走楚人,不想竟丢了石坪,虽然不说引以为奇耻大辱,但也像心里长了茅草一样难受。这时见到百姓们此等眼神,更如火上浇油似的的恼怒——京城里的那些老匹夫们不知已在朝堂上说了自己多少坏话,一日不夺回石坪,一日不在楚国的国境内正式竖起她的战旗来,就一日不得消停。她所失去的每一弹指,每一刹那时间,都给对手和敌人更多机会。他们在蓄积力量。这对她不利。
手紧紧握着腰里的马鞭,她就想要发作。
“将军——”冥冥中,仿佛有人轻拉住她的手臂,要她稍待。
梦泉?她一愣,转头看,当然不见石梦泉,乃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满脸污秽,眼睛可怜巴巴地望着她:“将军,咱们能不能把石坪的人救出来?我姐姐去年才嫁过去的……”说时,已挂下两行眼泪。
玉旒云的怒火被这泪水一浇,登时熄灭了大半。再看旁边的其他百姓,也有不少焦急地询问道:“楚国人会不会打到这里来?将军能守得住咱这里么?朝廷会不会派援兵?”虽然七嘴八舌,却没一个出声埋怨谴责的。玉旒云心中一动,有了对策。
“诸位!诸位!”她朗声道,“本将军就是赶去杀灭楚人,夺回石坪城的。楚人不过是凭着侥幸,才占了我们的城关。我大军一到石坪,立刻叫他们无处容身。你们但有亲戚被困石坪的,本将军一定将他们从楚贼手中救出,若有亲友被楚人残害的,本将军必让楚人血债血偿!”
斩钉截铁,但一点儿也不像是信口开河地说大话,反而是带着她一惯的冷静镇定。这便有说不出的安抚之效,但更有莫大的激励之功。众民夫立时一扫面上忧郁之色,有的愤愤,有的慷慨,道:“楚国这些不识好歹不知死活的混帐,竟敢跑到爷爷们的地盘上来撒野,看玉将军打他们个落花流水!”说时,有些人又捋起了袖子:“将军,咱们不累,赶紧修好了道儿,大军好去杀楚人!”这话一出,周遭纷纷响应,许多民夫重又扛起了扁担拎起了箩筐。
玉旒云轻轻牵了牵嘴角,似乎给出既高深又欣慰的微笑:“玉某在此先谢过诸位乡亲。他日凯旋之时,诸位都是万岁爷面前的功臣。”
这话未免让百姓有即将大获封赏的错觉,劲头更足。
“还是先吃饱了再干活。”玉旒云道。她吩咐亲随:“不是让把军粮分给众位乡亲么?待我们打回了石坪,再重调粮草不迟。”
亲随答道“是”,便依命去办。
民夫情绪更加高涨,道:“将军,等夺回了石坪,还征什么粮食?咱直接把楚国小贼的粮食抢来就得了。”
玉旒云不辨这话出自何人之口。反正她的目的就是要民夫们一心为樾军效力,最好修路之外还志愿入伍杀敌,只要能取得大青之战的胜利,此外她才没有工夫多管。而顾长风在群情激昂的人群里顽石般地立着,眼中满是愤懑与痛楚。他盯着玉旒云:“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
玉旒云扬了扬眉毛:“本将军怎么了?顾侍郎口口声声为了百姓着想,难道要楚军攻到此地,百姓流离失所,你再大声疾呼,号召他们守卫家园么?”
顾长风摇着头:楚军为什么会攻过大青河来?自然是因为玉旒云兴兵意图南下之故。他看得清楚得很,但是,面对这年轻而骄傲的将军,他说出来又有什么用?流离失所,呵,即使没有楚人,这一年的征战,难道百姓能还安居乐业么?
玉旒云大约也能猜出他心里是个什么想法。我却没工夫同你计较,她想,一切都等仗打完了再说——然而你若是再胡言乱语,鼓动民夫与我作对,可就怪不得我绝情了!
民夫昼夜不歇,花了整整两天的时间,樾军才出了青窑地界。官道又开始平整起来,玉旒云下令加速前进,务必在第三天赶到石坪附近的神秀谷。
传令官自去告诉各督尉知晓。
玉旒云在马上眺望前途,便望见天上一只青鹞盘旋而下——正是她和细作联络用的信使。通常人们都用鸽子,因为识得归巢,但鸽巢不能随着大军移动,所以信鸽总飞回固定的鸽子站,战报最终还得要人快马递送。青鹞就不同了。在樾人建国之前,他们都是北方草原游牧打猎的民族,鹞子是猎人的好伙伴,认主人,无论飞出多远,最后还会回到主人的肩头。玉旒云训练了十多只鹞子,专门做联络之用。
那比鹰个头稍小,但勇猛却丝毫不逊的鸟儿见了主人,一个俯冲,来到了近前。玉旒云伸臂让它栖了,打开信筒来看,不禁大惊——书云:“彼谓洞悉远平城计划,且已施计破坏之。未知将军此计划如何?”
远平城?他们怎么可能知道远平城?玉旒云盯着信纸上的“洞悉”与“施计破坏”几个字:就算是楚人从石坪的虚防推测出我打算在别处用兵,但大青河上如许多险关,他们怎么可能就猜到是远平呢?
而石梦泉又有多久没有消息来了呢?
登时心底一慌:这些天来总是烦乱,莫非石梦泉出了事?他怎么可以出事!
手中的书信不知不觉被攥成了一团:楚人如此狡猾,虚虚实实,进进退退。这个程亦风……这个公孙天成……他们的目的究竟是何?是当真已狙击石梦泉?还是因为知道了自己要来石坪,特意放出所谓“洞悉他处之计划”的烟幕,想让她疲于奔命?
可恶!可恶!她最不想被人牵着鼻子走,可每一步,每一个行动,仿佛都在被楚人左右。
怎么可以这样?她不能输!狠很将书信团起,丢在地上,坐骑的蹄子践踏过,顷刻就没入污泥没了影——既已到了这里,先拿下了石坪再说。
于是,将马腹一夹,疾驰向前。
这时,便听见先前那传令官“的的的”火急火燎的打着马追上来了:“将军!将军!出大事了!”
玉旒云烦躁地,并不勒马:“什么事?今夜一定要进驻神秀谷。”
传令官紧紧追着,好容易才拼到与他并驾齐驱:“将军,愉郡主又来了。”
“什么?”似乎连畜生也晓得麻烦临头,玉旒云的坐骑一声悲嘶立了起来,玉旒云不留神,几乎摔下了马:“愉郡主?她不是打晕士兵逃走了么?”也许不知上哪里玩去了,也许真的由铁索桥过了大青河,但石梦泉没有报告过。她还以为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已经迷路了,最好是消失了,不想,总在最麻烦的关头又来找她!
正说话间,后面步兵队伍里一阵骚乱,有人吆喝,有人叫骂,还有人“哎哟”一声,似乎是摔了个跟头——士兵都朝两边让开,就看娇荇赶着辆双驾马车,风驰电掣般地闯了过来。到玉旒云跟前时,竟刹不住,直撞了过来。玉旒云赶紧抽出鞭子朝马脖子上狠很一抽。那畜生吃疼,调转头去。她跟着拔剑砍断车辕,令车厢和马儿分开,娇荇和愉郡主这便一个跟一个从车上滚了下来。
两个姑娘都滚在了污泥中,满身秽物狼狈不堪。玉旒云想,凭愉郡主的脾气,大约立刻就要发作,正好刺她两句,也出出心中的郁闷之气。
果不出她所料,愉郡主还未站起身,已经指着她的鼻子骂了起来:“玉旒云,你这个没心没肺的小人,枉石梦泉一心一意为你卖命,你却不管他的死活!”
玉旒云一愣:“你说什么?”
娇荇把主子扶了起来,帮她擦着脸上的污泥。愉郡主嫌碍事,一把推开了,瞪着玉旒云道:“你装什么蒜?玉旒云,楚国那遍地是强盗土匪的破地方,你明知道派谁去了都是送死?偏偏要叫石梦泉去?”
玉旒云道:“胡说八道些什么!行军打仗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插口?石梦泉究竟怎么了?”
“石梦泉……石梦泉……他病得快死啦!”愉郡主说出这句话来,眼泪跟着滚滚而下。想她离开远平那日,石梦泉还支撑着病体和众将士商议取胜之策——那些人呀,除了跟他谈军务,还是跟他谈军务,有哪一个识得着正照料他的?她冒着被邱震霆等人再次绑架的危险,走回锁月城,就是为了要玉旒云立刻下军令把石梦泉招回。谁料等她到时,玉旒云大军早已起程向西。她只好威逼利诱锁月参将,准备了一辆马车让她马不停蹄地追来——算来也有三天时间了,不知石梦泉现在怎样?
担心不已,她越想越难过,哭得停不下来。娇荇被主子招的,也跟着抹起了眼泪。
玉旒云本来只是震惊,被她们这样一哭,心也乱了起来:石梦泉病得快死了?为什么从来没有人报告?啊,也难怪一直接不到他的消息,他可不就是这样一个万事都自己扛的人?他怎么就这么傻?他怎么可以死?怎么可以死?
这个“死”的念头一起,就仿佛拿匕首在她心里刻字似的,先是浅浅地划了道印子,然后一下一下,越刻越深,血肉模糊,她直打冷战。
“都给我住口!”她厉声向愉郡主主仆喝道,“远平成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们给我说清楚!”
愉郡主一噎,跟着又嚎啕起来:“还说什么?你总派人去换了石梦泉回来就是。我知道你小心眼儿,讨厌我,但是你不能害石梦泉,你要害了他……”
话还没说完,“啪”,玉旒云一个耳光已经抽了过去。用了十成的力气,愉郡主不仅半边脸颊肿了起来,整个人也失了重心,跌倒在地。她愣愣地看着玉旒云,后者像是铸炼之时被烧得通红的利剑,刺到人的身上,非但立刻就戳开一个透明的窟窿,还要把你的五脏六腑都烧毁烫烂。愉郡主吓呆了。
还是娇荇警醒些,立刻“扑通”跪下:“启禀玉将军,是……是这么一回事儿……”继而结结巴巴,但还算是条理清楚地把杀鹿帮如何绑架愉郡主,如何向樾军下泻药,又如何企图炸毁远平城,但最终被石梦泉挫败了阴谋的事说了。“石将军似乎是因为积劳,又中了土匪的毒药,所以病得不轻……”
“什么叫‘病得不轻’?”玉旒云疾言厉色地打断,“医官是怎么说的?为什么没有一个人来回报我?”
“是……是……”娇荇总算是见到真正“可怕”的玉旒云了,如果早看到惊雷将军的这一面,她打死也不会和郡主出来闯这样的祸。“医官就说……要石将军休息……所以奴婢和郡主……奴婢和郡主才斗胆来见玉将军……郡主想请玉将军另派一员猛将去替下石将军……”
另派一人?玉旒云紧锁着眉头:说得倒轻巧。身边并不是没有人,但是愉郡主和娇荇轻车奔驰,也用了三天的时间,若然派一名督尉率领士兵前去支援,至少也要五六天。到那时,战局是个什么形势,哪里能估猜得到?还能战么?还能得到刘子飞和吕异的帮助么?敌我悬殊么?计划要放弃么?
慢说将来,就是现在,从娇荇和愉郡主的叙述中,也猜不出石梦泉的兵马经杀鹿帮折腾后有多少伤亡。
真恨不得能生出翅膀,飞去一看究竟!尤其是,梦泉,你怎么样了?
玉旒云按着剑,手指无意识地把弄着吞口,将剑顶出来了,又推回去,连手被割伤了也浑然不觉。
她怔怔地眺望远平城的方向——远在地平线之下,即使有千里眼,也只能看到环抱此城的鹿鸣山而已。
这时正是黄昏,阴霾天空里厚重的云彩像浸了墨汁似的,一层层暗下来。偶尔有几只鸥鸟,扑腾着白亮的翅膀,企图逃脱黑暗的掌握,但飞得远了,身影消失,也和被吞噬了无甚两样。
老天就是这么霸道。人算不如天算便是这个意思吧。
肩上立着着青鹞发出一声凄厉的啸叫。玉旒云如从梦中惊醒,才猛地感到右手的刺痛——石梦泉就是她的手臂。这时她如何能够丢下石梦泉不管?查不清远平的情形,就算进了神秀谷,攻到了石坪城下,她也难以集中精神。
她呼地翻身上马:“传令官!”
“有!”
“把健锐营的督尉给我找来。”
“是!”那传令官忙不迭地去了,片刻,领了健锐营的督尉名唤卢进的到跟前。
玉旒云把血淋淋的手朝西一指:“你健锐营打前锋,率领大军今夜务必到达神秀谷。明日一早,击鼓攻城,限你三天时间,一定要把石坪城给我夺回来。”
“是。”卢进应了,又有些不解地看着玉旒云。
玉旒云拨转马头,疾向东走,边驰,边喝道:“骁骑营的将士们跟我调头,回锁月城去!”
骁骑营的是骑兵,本来就是在队伍的最前面。听主帅有此号令,都免不了惊讶。可是,大部分常跟玉旒云的将士都习惯了对她绝对服从,况且有几个站在最先的,听到了娇荇的一番话,知道玉旒云必是回去寻石梦泉。在士兵们的心目中一向身先士卒又平易近人的石梦泉就好像手足一般。他们知道战友有难,早也按捺不住了。这时,纷纷调转马头跟着玉旒云向锁月方向回程。
樾国兵制,一营为五千人。若护卫京城的,当不多不少就是这个数。出来打仗则少可一两千人,多可一万人,全看需要怎样的士兵。玉旒云此来南方,审度地形,觉得并不需要许多骑兵,是以骁骑营只有三千之众。这时三千人一齐调转方向,竟丝毫不乱,实在不可不谓训练有素纪律严明。
后面的步兵也就纷纷让开了道儿。没多时,三千骑兵竟去得只剩一点模糊的影子。
卢进初当大任,胸膛剧烈地起伏着,狠狠吸了几口冰凉的夜风才渐渐平复下来。偏这时,见玉旒云一人一马又奔回来了。
“将军?”
玉旒云在马上拿鞭子一指愉郡主主仆:“把她们两个给我看管起来。要是再胡乱走动,闯出祸事,天皇老子来了我也不给面子!”说罢,又一转马头,“的的的”地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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