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1 / 2)

归妹 窃书女子 15550 字 2018-01-31 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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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抱月是怎么到了皇后那里的,她自己也想不明白,第二天符雅同她一起陪皇后“出游”北山,两个年轻女子同一辆车。当符雅问起她事情的经过时,这位仗义的女侠客只说:“大约是碰巧吧。”

她说自己本有心半途把姑娘们救了,只身进宫去斩杀妖道,但是姑娘全都被人施了迷药,不知何时才能清醒,她只好按照邱震霆的原计划行事。就跟着车子回到凉城,接着又进了宫,一路上侍卫看到车前坐的是福瑞宫的大宫女,知道殊贵妃是皇上面前说一不二的红人,便不检查也不盘问,直接放行。崔抱月正想,不知是到哪一处宫房,什么时候会见到妖道胡天师,车子就突然被拦住了,听外头有人笑道:“月娥姐姐好兴致,又出去郊游了?”

殊贵妃的大宫女月娥道:“梁公公好别损我了,我哪里能去郊游?无非是急着要出宫去办事,娘娘恩准我借她的车来使——我这狐假虎威呢!”

那梁太监道:“是么?怕是又偷出去买胭脂水粉了吧?难道外头的就真比宫里的好?杂家不信,给杂家看看。”说时,就要上前来。

月娥急忙阻止他:“公公,胭脂水粉有什么好看的?难道你也想要?下次我给你带就是了。”

梁太监却冷笑:“是胭脂水粉嘛,又不是什么田螺仙姑,难道看一眼就飞了?杂家偏要看!”话音落下,人已抢上前来,揭开了车帘儿。

以后的事情可想而知,发觉车里并没有殊贵妃,一群宫女打扮的姑娘迷迷糊糊的,显然是中了药,月娥张口要编故事圆谎,原本藏在车底的崔抱月现身揭破了这见不得人的勾当……梁太监当场命左右把月娥拿下,接着把所有人都带到了坤宁宫。崔抱月自然又把白云观的事情向皇后讲述了一遍,求她惩治恶人,为民做主。皇后义不容辞,立刻将月娥押下,又招来太医给受害的姑娘们施针解毒,把大家安顿在坤宁宫中,并承诺:“这事哀家决不能坐视不理,你们就放心吧。”

“就是这样巧。”崔抱月道,“有皇后娘娘做主,就可将这群贼人一网打尽,若是单我一人,便只能去杀了妖道而已。”

“崔姑娘的侠义心肠实在叫人佩服啊。”符雅客套地说了一句,但心中却想:梁太监,应当就是坤宁宫的梁高,是皇后的心腹,行事一向稳重周全,决不会冒冒失失去拦殊贵妃的车子。他此一举动必然是出于皇后的授意。然而皇后若没有十足的把握能抓到违禁之物,也不会轻易和殊贵妃明着作对——皇后当时是想抓什么呢?她应该还不知道白云观的事,否则早在丽贵妃大闹东宫的时候,就把她揭穿了……或许是注意到别的什么,昨日歪打正着?不论如何,看这情形皇后在殊贵妃那里早就布有眼线!丽贵妃那里或许也有。这一个后宫,虽然看似是丽、殊二妃的天下,但其实一切都还掌握在皇后的手中。

车驾出了宫城,并没有侍卫跟随。到了内城门口,才有卫队扈从上来,看服色,并不是禁军,而是顺天府的人。符雅好生奇怪——带了顺天府的兵,就是要去抓人了,难道吃准了殊贵妃又在白云观中?可那就应该带宗人府的人也来才对呀!她不敢多问——在皇后面前,不可行错一步,不可说错一句。

就到了北山,一径行至白云观。车子停下,符雅更加大吃一惊——顺天府的人已把白云观围了个水泄不通。皇后一下车,顺天府尹就迎了上来:“娘娘,那拐卖民女的道士胡奉玄已经拿下了。”

皇后道:“好,不必带来见我,直接押回顺天府。丢失女儿的乡民你找齐了没?”

府尹道:“都找齐了,就在太极殿里等娘娘。”

皇后点点头,叫符雅和崔抱月:“你们两个同我一起来。”

进到观中,果然乡民们都在。皇后便让把前日救下的姑娘都领了上来,同各自的父母相认,道:“姑娘们被拐卖到宫里,其实是一进宫门就被拦住了,哀家可以担保,决没有被人损害名节。你们若是信哀家的,可以各自领回家去,若是怕旁人议论,耽误女儿终身的,哀家可以把你们的女儿留在身边,将来给指一户好人家。愿意如何,哀家都成全你们。”

乡民们见到女儿完好无损地回来,都欣喜不已,无不对皇后感恩戴德。皇后只笑道:“你们莫要谢哀家,这都是陈国夫人——这位崔女侠的功劳。”说时,将崔抱月让到了前面。众乡民本来就得崔抱月“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听皇后这样说,也就不疑有他,纷纷欢呼道:“崔女侠真是活菩萨!”

崔抱月倒有些不好意思了,心知这其中有一半的功劳是杀鹿帮的,举目四下里寻找他们的所在,却不知诸人隐身在何方,唯听皇后在她耳边轻轻地说了一句:“崔姑娘,哀家不想把皇室的家丑传扬出去,丽、殊二妃哀家自会在宫中处置,还请你不要在外头提起此事,可好?”

崔抱月愣了愣,觉得这也并非不情之请,且皇后处事妥当,赏罚分明,她相信恶人一定会被绳之于法。即道:“娘娘放心,民女知道了。”

皇后道:“那就谢谢你了——哀家这便要回去处理丽、殊二妃,这几天宫里会很不太平,哀家便不留你住了。”

崔抱月道:“娘娘有心,民女也要去操练民兵呢!”

“哦?果真是巾帼不让须眉的女英雄啊!”皇后笼统地夸赞了几句,便又转身出了白云观,吩咐回宫。前后停留了还不到一盏茶的功夫。

符雅依旧是什么也不敢询问,默默地上车,默默地上路,跟着皇后回到了宫里。一进坤宁宫的门,皇后就吩咐:“王忠和李诚呢?给哀家带过来!”

下面人应声办事,不时,就把两个一宿没合眼吓得面无人色的太监给拉了上来。二人都有气无力,口中蚊子哼哼似的说:“娘娘饶命!娘娘饶命!”

皇后道:“要饶你们恐怕不容易,不过免了死罪总可以。就看哀家问你们的话,你们答得如何了。”

两人都不住地碰头,直说“老实交代,决不欺瞒”。

皇后就问:“你们出卖太子给丽贵妃,这事是你们自己提出来的,还是丽贵妃来找你们的?”

王忠赶紧磕头:“奴才们自己怎么会起那心思?自然是景阳宫里的人来找奴才们的。知道奴才们手头紧,他说只是帮件无关紧要的小事,奴才们一事鬼迷心窍……”

“景阳宫里的什么人?”皇后打断他,问道。

“景阳宫里管事的缪公公。”李诚回答。

“他亲自?”皇后问。

“不,”李诚道,“他使小毛子来说的。小毛子常跟奴才们一处赌钱,跟奴才们熟。”

“好!”皇后道,“你们的死罪免了——梁高,叫人把小毛子给我找来,别声张。”

王、李二人一宿就想着怎么哀求皇后饶命,不想才说了三句话就被免了死罪,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符雅在一边也实在弄不明白皇后打的什么主意,见梁高一壁招呼人把王、李二人带下去,一壁叫人去找小毛子,她忍不住偷眼瞥了瞥皇后。可目光立刻就叫皇后捉住了,她赶紧又望向别处。

皇后并没有和符雅说话,又吩咐梁高去找几个人。有些名字符雅听过,有些则是闻所未闻。就那些听过的,也都是散布在各个宫房:有延喜宫、长庆宫等处的宫女,有御茶房、御膳房的太监,还有御药房的医士和御花园的园丁——符雅根本就想不出有一桩事情可以把这许多人都联系到一处的——尤其怪异的是,看情形,皇后是要着手处置丽、殊二位贵妃了,但是所有吩咐的人中,竟没有一个是景阳宫或者福瑞宫的。

最后一个吩咐去找的是浣衣局的宫女小红。皇后道:“告诉她,那几件衣服现在要用了,叫她送上来。”

梁高唯唯应了,记下,又看皇后还有没有旁的交代。皇后道:“就是这些人,叫他们办事麻利些,不要光求快,赶着投胎似的,关键是要办妥当了,一是一,二是二。”

梁高道:“奴才一定叮嘱他们。”言罢,退出去办事。

没得多少时间,这些人就陆续来了——有的是亲自来的,有的则是差手下人来的,视皇后的交代而异——延喜宫、长庆宫等处的宫女带了活计花样来和坤宁宫的宫女交流心得,又有几人在院里踢毽子嬉戏;御茶房的来进献“百花香茶”,据说制作的工序已经复杂至极,沏茶的过程也是繁复无比;御膳房的人来献食单,要皇后看看“晚上请客要用哪些菜”——符雅越发一头雾水了:皇后要请客吗?请客也没有献食单慢慢斟酌菜肴的必要啊!

然而皇后饶有兴致,将食单仔细研读——那上面光是米面点心就有百多样,什么八宝馒头、攒馅馒头,海清卷子、蝴蝶卷子、金花饼、银锭饼、方胜饼、菊花饼、葵花饼、芙蓉花饼、古老钱饼、石榴花饼、灵芝饼、犀角饼、如意饼、夹馅茶食、糖钹儿茶食、云子茶食、酥子茶食,等等,看得染眼花缭乱,后面肉品、菜蔬、汤品,又各有百来种。皇后边看,边和身边的宫女商量,哪一样好吃,拿一样太甜,哪一样够烂,时不时还来征求符雅的意见,问她外邦藩国有没有这些吃食。符雅少不得一一回答,心中却是越来越奇怪,尤其,又有一个念头猛地闪过:平日里皇后难道不是就这样打发闲暇时光的?看小宫女做针线,品茶,请亲贵女眷们入宫来聊天,研究偏方……是皇后平日里就一直在暗中计划着什么,还是仅仅因为今天自己的心里有了这么一跟弦?

她想不透。宫中的事情,不该问的不要问,有时还是糊涂些好。

折腾了了挺长时间,皇后终于把她的请客菜单定好了。这当儿,景阳宫的小毛子也被找了来,一过门槛儿,立刻就趴到了地上:“皇后娘娘饶命!皇后娘娘饶命!缪公公吩咐奴才办事,奴才不敢不办……奴才只管叫了王公公和李公公去,可不晓得缪公公要叫他们干什么……”

皇后道:“哀家几时说要你的命了?先闭上嘴在边上安分一会儿!”又转过头来,终于开始吩咐符雅了:“你替我跑一趟,请康亲王夫妇过来坐坐。”

“是。”符雅恭敬地答应,心里却是一动:请康亲王夫妇来——康亲王是亲贵中年纪最长的,已有七十多岁,平日从不过问朝政,不过,却担任“宗人令”抵掌宗人府。这时候请康亲王到宫里来,看架势,还是要办了丽、殊二位贵妃啊!

不过她还是什么都不敢问,老老实实按照皇后的话到康亲王府,连康王夫妇问道皇后怎么突然想起他们两个老人家,她也只答说:“娘娘怕是思念您二位了吧。”旁的猜测一句不提,连面上的表情也不流露一些。

便将康亲王夫妇接到了坤宁宫里。皇后让上“百花香茶”,双方闲话家常,说到康王的曾孙、曾孙女,如此如此,这般这般。老夫妻二人虽然年纪大,但是身体键硕,红光满面,一连聊了一个多时辰还依然谈兴甚浓。皇后就说:“留下用晚膳吧。”

老夫妻连忙推辞:儿子媳妇都外放办差去了,孙子孙媳妇也不在,还得回去陪曾孙呢!

皇后笑道:“哎呀,那今天点的这么多菜,就只好便宜那些奴才们了。”边叹气,边抱了好几样菜名。

符雅看见,康亲王面上露出了明显的讶异欢喜之色:“这……这可都是老夫当年在西疆时才吃过的东西呢……”

皇后微微而笑,并不答话。

康王妃摇头:“唉,你这老家伙,在皇后娘娘面前露出这副馋像,丢死人了!”

“王妃说的哪里话呢?”皇后笑道,“王爷是哀家的长辈,长辈到了晚辈家里,哪有不好好孝敬的道理?您二位可一定要赏脸留下来用晚膳。”

她这样说话,康亲王夫妇也就不好再推辞了,不多久,御膳房把各色菜肴流水呈上,皇后还特地叫符雅去把花园里芙蓉树下埋的一坛酒挖了出来,然后又拉她上席同坐:“这是故符侍郎的千金,跟哀家特别投缘,就像自己的女儿一样。”

这话若是换在从前,听来只有受宠若惊之感,然而经过昨夜之事,直听得符雅后背发凉,勉强笑着谢恩,陪在一旁吃那山珍海味,却好像吞着毒药一般。

未己,晚膳用罢,又上茶来。梁高匆匆地走入,跟皇后附耳说了几句话。

皇后变色道:“哪有这时候叫人去办事的?什么大不了的,没见王爷在我这里吃茶么?”

梁高苦着脸:“奴才做不了主,没法子。”

康亲王道:“是找本王么?什么事?”

梁高道:“自然是宗人府请王爷,先去了王府,才知道您进宫了,这会儿急得不得了呢!”

康亲王道:“既是这样,那本王就去一趟,左右已经进了宫,便当得紧。王妃就劳你们送回去吧。”

“听这奴才胡说!”皇后道,“肯定是芝麻绿豆的小事。王爷去打发了就成,王妃还在我这儿坐着,吃吃茶,说说话,多好。”接着又吩咐符雅:“你陪王爷过去一趟,别叫那些没见识的奴才大惊小怪把王爷累着了。”

符雅顺从地应了,见梁高招呼一个小太监来掌灯,竟是景阳宫里找来小毛子。她便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突然说去宗人府有事,叫她陪着,又找这个小毛子来掌灯,皇后到底是什么计划?康亲王知道么?

重重迷团让她觉得头昏脑涨。康亲王却仿佛全然不知内情的样子,带着符雅和小毛子,跟那宗人府派来的人一起走出了后宫。不多时就到了,有府丞在门前等着,还有顺天府尹也陪着笑。

康亲王问了句:“咦,你怎么也在这儿?”

府尹笑道:“给王爷请安了,下官和刘府丞是同乡,有人从家乡来,给府丞事带了东西。王爷来是有正事儿呢,下官就告退了。”

康亲王并不以为意,挥挥手让他自便。符雅却皱起了眉头——这究竟是……感觉皇后像是故意在惩罚她或者考验她似的。聪明人装傻比傻子装聪明要困难得多。

真真要命!

刘府丞将一行人恭恭敬敬地引到里面,下了段很长的台阶,往牢房去。符雅并非宗室,这还是第一次进到此间来,既好奇又慌张,忍不住四下里打量,瞥见那掌灯的小毛子——这小太监满额头都是冷汗。

必有大计划!她想,要从这小太监身上问出来。这念头驱使着她,竟把那深宫中“装傻充愣”的生存之道都抛到脑后去了。

他们并没有进牢房,而是进了一间奇怪的房间,分明没有点灯也没有窗户,但是却并不黑暗,仿佛有光从一面墙上倾泻下来。符雅觉得好生稀奇,凑到跟前一看,擦发觉那墙上有许多小孔,大如铜钱,而每孔之中又嵌了一块琉璃——原来光是从隔壁透过来的。

古人凿壁偷光为了读书,她想,这一面墙要造起来得花多少功夫多少银钱,却偏偏是放在监牢之中,不知有何用处?

刘府丞把康亲王也引到了墙跟前:“王爷,就是他。”

谁?符雅莫名其妙,看康亲王眯起了眼睛朝看面奇怪的墙望望,她也跟着朝那方向仔细瞧——方才只注意到一个一个单独的小孔和琉璃,这时稍稍退后,虚起眼来,发现那无数小孔中的琉璃合在一处竟折射出一幅模糊的画面,乃是一间牢房,内中一个囚犯,正是那胡奉玄!

符雅吓得不由连退数步:胡奉玄到了宗人府的牢里?这还不算奇怪,许是皇后早吩咐顺天府尹把他押了过来。但是,这幅画面从何而来?莫非胡奉玄就在隔壁牢中?此处能望见彼处,彼处岂不也能看见此处?那胡奉玄就能看见他们了?

康亲王见她吃惊的模样,笑了笑,道:“符小姐,你是第一次来宗人府大牢吧?这里稀奇的玩意儿还多着呢!不要怕,咱们看得见他,他却看不见咱们。咱们听得见他,他也听不见咱们。”

竟……竟有这种怪事?符雅诧异地望着康亲王。

康亲王只笑着指示刘府丞上茶水点心:“或许要在这里坐不少时间呢!”

他没有问胡奉玄的身份!符雅心中犹如电光火石,看来他知道事情的经过了,即使不是全部原委,也是有数了。他怎么知道的?皇后告诉他的?何时?告诉了多少?人说伴君如伴虎,伴着皇后又何尝不是一样?而且,当内幕一点点展现在你面前,你就会越来越心惊——从前有多少次,倘若行错一点儿,命已不在,今后即使步步小心,人家要取你人头,还是易日反掌!

她感觉身上出了一层冷汗,黏乎乎的。

“臣女去帮王爷拿茶水点心吧。”她道。接着不待康亲王答应,几乎夺路而出,到门口,把小毛子也叫上了:“你跟我来!”

她踏步出门,看宗人府的牢里道路七弯八绕,也不知该到哪里好,随便找了个隐蔽的转角就停下来问小毛子道:“你快老实跟我说,皇后叫咱们到这里来做什么?”

小毛子瞪着眼睛,好像哑了一样,只是看着她,并不答话。

符雅急了:“小毛子,这可不是玩笑的事情。宗人府是什么地方?亲贵到了这里都会会有来无回,何况咱们呢?皇后到底交代你什么话?你快告诉我!”

小毛子满面惊惶,但是直摇头,不说话。

符雅道:“你怎么了?这里皇后又不在,你告诉我,我不会回报给她知道的,这是为了我俩的性命,你快说呀。”

小毛子摇头,像个拨浪鼓似的。

符雅急得无法,真不知要怎样才好,低头一眼瞥见小毛子的腰牌了,劈手夺了过来:“小毛子,你还不够格掌景阳宫的腰牌吧?你不告诉我皇后娘娘叫你来做什么,我现在就报到你们缪公公那儿去,把你送了敬事房,看你怎么收场!”她料定皇后找小毛子总是要叫他做点出卖主子的事,现在胜负未分,还不定是谁吞了谁呢,她就用这条来吓唬这孩子,果然奏效。

小毛子“扑通”跪下了:“符小姐,您千万给奴才一条活路,奴才宫外还有老妈妈要养呢,求您了!”

符雅道:“不是我给你活路,是你要快把皇后娘娘的吩咐告诉我,我才好帮你找活路。这地方阴森森的,谁知道下面会出什么事?”

小毛子磕头道:“可皇后娘娘说了,我要是……皇后娘娘吩咐奴才,跟着符小姐和康王爷办事,不管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都不能作声,不能离开您二位半步,否则就要奴才的脑袋……符小姐,你可千万别说出去……旁的,奴才什么也不知道了。”

符雅皱着眉头:这叫什么差事?“这腰牌是哪里来的?皇后娘娘给你的?”

小毛子道:“是皇后娘娘给奴才的。她老人家说,只要奴才办好了事,以后就可以掌景阳宫的腰牌了。奴才要是敢撒谎,就不得好死。符小姐,娘娘交代了,要一步也不能离开您和康王爷,咱们快回去吧,娘娘会杀了奴才的。”

符雅被这一团乱麻似的线索搅得心烦意乱:“好吧,好吧,回去吧。就当我没问过。”

于是两人又回到了那间房中,刘府丞已经亲自拿了茶点来了。康亲王瞥了符雅一眼:“咦,符小姐不是也去帮手拿茶点么?没撞上?”

“这里岔路多,出门就晕了。”符雅撒谎,“没敢走多远,又折回来了。王爷看我这笨手笨脚的样子。”

康亲王笑了笑:“符小姐这样得皇后娘娘的喜欢,怎么会笨呢?你是大智若愚吧,哈哈!”

依旧是那个风趣健谈的老人,但此话一出,符雅就觉得刺骨无比:皇后是在试探她么?或者,前夜已经试探过了?韩国夫人的事,这日要一并了结?别无选择,只好死撑到底。她勉强笑道:“王爷别取笑符雅了,什么大智若愚呀,是真的资质驽钝而已。王爷请用茶。”说时,上前殷勤招待。

康亲王笑笑:“真是个得体的孩子,难怪皇后娘娘喜欢你。也陪本王坐坐,今夜还不知道要等到何时呢!”

符雅不敢再有差池,微笑着坐了下来——那椅子摆的位置绝佳,从这角度看过去,胡奉玄好像就在这间房里一样。只不过半天的工夫,这道士相比白云观中已然委顿了许多,坐在牢房中,目光呆滞。

说是押顺天府,却把他关到了宫里来,又不杀他,只这么关着,并找康亲王监视,看来是想引殊贵妃上钩吧?符雅想,呀许皇后已经悄悄把消息传到了福瑞宫,殊贵妃要救情人,就得有所行动……然而殊贵妃回有那么傻?为了一个逢场作戏的道士,以身犯险?

时间慢慢地流逝,茶凉了,又换了一壶,再换一壶,胡奉玄那边没有任何的事发生。

符雅使自己慢慢沉静,慢慢镇定,理清思路:不,殊贵妃绝不能傻到自己来救胡奉玄,也不可能派人来救胡奉玄。康亲王在等,无非是等一个通奸的证据,若殊贵妃没所行动,就是白费功夫……皇后算地清楚,一步一步,环环相扣,不可能想不到这一点,那么究竟在等什么人呢?

她合上眼睛:假如我和人计划着见不得人的事,现在同谋被抓,我该做什么?

开始这样想时,思绪老是不自觉飘到程亦风的身上:假若是程大人遇了危险,再是刀山火海,我也要把他救出来。

她自己摇摇头:这是混想什么呢!关我什么事?关程大人什么事?现在应当假设我是殊贵妃,假如我知道胡奉玄被抓了,被关在宗人府——而不是顺天府,我就知道皇后大约已经查出了蛛丝马迹,要在宫里办事……那么,我应该……

她心里猛地一闪:应该立刻设法杀人灭口,死无对证!

他们是在等着殊贵妃派人来杀胡奉玄!如此一想,竟是豁然开朗,但心中也是一真发怵:一时卿卿我我,一时就翻脸无情了!

正思念间,刘府丞又换了一壶热茶来,加了几样消夜点心。符雅才感觉腹中饥饿——原来不知不觉,在这房里坐了两个时辰了,夜已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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