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氏呆了一呆,才答应下来,接着小心地问:“夫人,这分家之事……真的就定下了?”
许氏淡淡地道:“你们三叔开了口,侯爷与我也赞同,怎么就不能定下了?”
这是没把二房意见放在眼里的意思?不过话又说回来了,二房摆明了不可能同意。但长房点了头,三房又有圣眷,就算二房不同意又能如何?如今二房也不再是孤儿寡母了,有官,有财,只是没有爵位罢了。可二房自个儿不争气,处处都要依仗别的房头,却还要成天生事,惹人厌烦,又能怪得了谁?
姚氏想到自嫁进承恩侯府以来,所受过的二房众人的闲气,便觉得分家真是再好不过的事了。她好不容易才掩饰住了嘴角的笑意:“既然是定了要分家,那还真不是件小事。媳妇儿定会好好盘清账目,将府里的一应财物都算清楚才是。不过,媳妇儿有一个主意,不知夫人觉得如何:咱们长房有这座大宅,分家后的住处自不必说;三房也有御赐的宅子,不过是打发谢家人,需要费些功夫罢了;二房在城里却没个象样的住处,就怕分了家后,二太太拿这个做理由,不肯搬出去呢。倒不如在分家的时候,给二房分一处宅子好了。最好是事先派人去打扫过的,随时都可以入住,也算是为二太太分忧了。”
许氏笑道:“这主意不错,你看着办就是了。宅子最好别太小了,免得二房一家子住不下。对了,符老姨娘与张姨娘不会跟着搬走,你还得往她们那儿报个信才成。”
姚氏一愣:“符老姨娘不去么?”张姨娘不跟着走,还能理解,她夫主秦槐已死了三十年,唯一的女儿又早早出嫁,正室薛氏视她如眼中钉,恨不得致她于死地,她若跟着二房分家出气,那才是傻呢!说不定没几个月,就连命都丢了。留在承恩侯府,好歹还有富贵清静的日子可过。但符老姨娘有些不一样,秦伯复是她唯一的亲孙子,孙子分家出去了,她不跟着走么?秦伯复也要为亲祖母养老吧?
许氏却道:“符老姨娘不会跟着去。横竖平日侍候她、孝敬她的也不是二房的任何一个人。”符老姨娘的身边,除了侍候的丫头婆子,也就只有一个张姨娘而已。
姚氏虽然不大明白许氏的意思,但还是应下了。也许符老姨娘会不大高兴,但那有什么关系呢?这位老太太一向不会违抗秦家主母的意愿。况且,薛氏对她也并不恭敬,只是想着她每年都有进宫的机会,才没给她脸色瞧罢了,却为了少见她几面,天天往儿子媳妇住的福贵居跑,生怕一直待在纨心斋,会遇上隔壁院子的亲婆婆,挨亲婆婆的训。秦伯复对这位亲祖母,也一向平平。符老姨娘跟着他们母子出府,日子兴许过得还不如在府里自在呢。
姚氏得了婆婆的命令,很快就答应下来,回盛意居准备去了。她留意到,婆婆许氏并没有让她与妯娌闵氏商量着办,可见是让她独立完成这一项重责大任的意思。也许,婆婆已经原谅她了,不再记恨先前的那些事。她在这个家里的地位,再一次稳固下来。
这个认识令姚氏的心情一直保持愉悦,连符老姨娘那边,她也亲自过去传了话。符老姨娘听了后,表情非常平静,似乎一点儿也不意外:“分家是应该的,这是早晚的事。”又对姚氏微笑,“有两位侯爷、两位夫人主持,二爷与二奶奶都是极公道的人,必不会亏待了大爷,我也没什么好操心的。我年纪大了,也不想挪动,在这府里养老也好。染香也留下来陪我吧,她在二太太那儿是得不了好的,留在我身边,也算是替大爷、大奶奶尽孝了。”
染香就是张姨娘。她从前是二老爷秦槐屋里使唤的丫头。
姚氏听了点点头,难得符老姨娘这般配合,她也乐得多敬这位老姨娘几分,便又笑着说了些闲话,留下几匹做秋衣的新料子和两位姨娘抄经念佛时可以燃的上等檀香,便离开了。她要忙的事还多着呢。
姚氏离开后,符老姨娘便坐在原位,久久不动。
张姨娘缓步走到她对面坐下,叹道:“终究还是到了这一日。从前府里只有长房与二房,二房势弱,长房要名声,想要分家也始终不能成。如今三老爷回来了,他在宫中最得圣眷,他说要分家,还有谁能拦得住呢?这位可跟长房侯爷不一样,不是二太太撒个泼,就能辖制住的。大爷也是糊涂,怎的就任由二太太得罪了长辈?”
符老姨娘淡淡地道:“他自小与他娘亲近,也瞧不起我这个庶祖母,少有与我亲近的时候,更不肯听我的劝。既如此,我又何必为他操心呢?好歹他也是皇后娘娘的亲侄儿,即使分家出去,也不会饿死。只要他别犯昏,做出大逆不道的事情来,日后仍旧能得享富贵荣华,只是不如眼下风光罢了。他这辈子,就是毁在这上头了。他明明只是庶支之子,又无父兄可依,眼里却只看得到这承恩侯府的荣华与风光,一心以为这些富贵全是他自己的,不知上进,只懂钻营,还为自己侯府贵子的身份沾沾自喜。等他离了这个侯府,认清了自己是谁,兴许才会有上进的一日吧?他还年轻,焉知没有出息的一天?”
张姨娘暗暗撇了撇嘴,心里有些不以为然。不过她没有当面说出来,秦伯复毕竟是符老姨娘的亲孙子呢。她微笑着问符老姨娘:“二奶奶送来的料子甚好,摸着细密又棉软,颜色也素雅。我给您做两身新衣裳吧?太后寿辰,说不定要宣您进宫呢,正好那时候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