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走在后头,碰碰眼神,都跟进去。陋巷狭长,照不到阳光。男孩蹲坐墙边,小身子缩在阴影中,正数着钱。
五枚,十枚……
忽然,他停了动作,抬起头。
“小要饭的,偷了不少钱啊。”胡爷乜眼道。这小要饭的,生得倒怪好看。
“不……不是偷的。”男孩抱紧荷包,慢慢站起,“我姐姐攒的。”
“哼,要饭的能攒这多钱?偷的吧!”
“不是。”男孩直摇头,快哭出来了,“姐姐生病,攒钱请大夫的。”
胡爷上下打量。
这小子确实脏,但若洗干净了,倒俊得很。
胡爷嘿嘿笑了:“小子,是你亲姐姐么?”
“嗯。”
“我就是大夫,钱给我,我去给你姐姐看病。”
“真的?!”男孩眼睛亮了,天真的小脸全是惊喜。
小要饭的家还真远。
胡爷几人互相瞧瞧,有些走累。那小身影头前带路,走得却快,七拐八绕这么久,半点也没变慢。
掂掂到手的荷包,胡爷又凑近去闻。
香,真香。从没闻过这种香,又清又淡,却直沁心脾。闻一闻,通身舒服。妙啊,荷包都这么妙,荷包的主人,一定妙不可言。
胡爷觉得,自己心旌荡漾了。
终于,男孩停下,停在一间破屋前。
“就是这里。”他指指,走了进去。
妙不可言就在里头,胡爷快步抢入。
屋里比屋外还破。墙皮斑驳,一地厚土。梁瓦掉了多半,光从上面投下来,像个大筛子。屋里没人,鬼影也没半个。一间荒废很久的破屋,仅此而已。
胡爷恼了:“小要饭的……”
一句未完,他愣住。小要饭的不见了。
啪嗒!
忽然,落锁声起,屋门自外紧闭。几人呆了呆,随即,猛冲过去,拍门大喊。积尘经不住震,扑扑簌簌,兜头罩落。土拍掉了,门仍锁得结实。
几个慌了,看向胡爷。胡爷站在屋中央,咬牙切齿,烂桃脸涨成紫色,成了烂茄子。
“蜗居简陋,几位海涵。”童音带着笑,从上飘下。
几人抬头看。
屋顶斑驳透空。
男孩就在瓦上,散坐悠闲,笑嘻嘻俯瞰屋内,一脸戏谑。
“小兔崽子……”
啪!
一个瓦砾飞下来,正中胡爷口鼻。
男孩小脸一板:“满口喷粪,该打。”
“臭小子,你大胆!”几个赶紧过去,扶住胡爷,“我们胡爷什么身份?府衙王大人的内弟!你小子找死!”
啪!啪!啪!
瓦砾又飞下来,不偏不倚,一人一记。
“什么王八人,没听过。”男孩嗤了声,凉凉道,“仗势欺人,该打。”
一时间,瓦砾乱飞。
下面哭爹喊娘,几个抱头乱窜,像群笼中硕鼠。
屋瓦顷刻一空。
男孩瞧着脚下椽梁,笑道:“这样的通风凉快,等闲享受不到。诸位正可尽兴,失陪失陪。”
下面几人鼻青脸肿,眼看那小身影一晃,消失无踪。
“来人啊――”
“救命啊――”
“开门啊――”
……
破屋里,喊声起伏,直叫得变了调儿,许久方停。
几人喊不动了,坐在地上喘气,全都去瞧胡爷。
胡爷的脸很难看,像个茄子烂了,又被踩过几脚。
“小王八蛋!兔崽子!出去不整死他,我就不姓胡!”
出去,才能整死他。可是,仍出不去。所以,胡爷只发得一句狠,也蔫了。
他歪坐地上,几乎想哭。
破屋偏僻,十天半月怕也没人经过。小兔崽子七拐八绕,原来是想整死他们。狠,够狠。想着想着,他真的哭了。
呜呜――呜呜――
嗡嗡――嗡嗡――
他一呆,什么声音?
蜜蜂。
不知何时,飞进一只蜜蜂,绕着胡爷打转,似乎当他是朵鲜花。
“滚……滚……”胡爷抽抽嗒嗒,挥手驱赶。
啪!挥手间,有个东西甩出,落在地上,蜜蜂飞过去,停在那东西上,一动不动,像找到了美食。
胡爷愣了。
蜜蜂的美食,竟然是个……荷包?
“有人吗?”忽然,门外出声。
一句话,三个字,不啻天籁,里面都激动了。
“有人――”
“开门――”
几个飞扑过去,趴在门上,像群争食的野狗,外头又没了动静,几个贴着门板,面面相觑,怀疑方才是个幻听。
嘭――
门震了下,随即,木屑纷飞。
几人被弹开,摔在地上,疼得哼哼。门碎了,扬起一阵尘。尘埃落定,屋里多了个人,一个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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