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鹿城已是一座垂暮之城。
尽管鼎湖国的皇宫在广鹿城,尽管由甲石海进五通港第一站便是广鹿城的码头,尽管这里是广鹿城人口最多的都城,也尽管这里有广鹿城最高的城墙,还在建设工程浩大的新城防工事。这一切都不能阻止一件事情——民意。
广鹿城工地暴动后,鼎湖国出动军队二万余人,其余军队陆续集结。那天广鹿城所有城门关闭,大街上佳定军、广云军来往巡查,但有可疑人等一律盘查。广鹿城人人自危,家家闭户。
沿东大街过墨盈坊、佳东坊,远远便可看见鼎湖国皇宫的大悟门。皇宫城墙高三十尺,长约五里,与广鹿城城墙对接。这皇宫就是将广鹿城的东角划了出来。大悟门共开一大二小三门,大门十五尺高,小门十尺高,门上建有二层门楼一幢,尖谎艺术九真一假,邱东金自然运用娴熟。陈成智原是知道当中大致情形,宫中内卫毕竟也不是没做事,这情形也是了解。
“微臣为了这事甚为惶恐,当时公主提出要赔偿百万白银。微臣竭尽全力,几番安慰交涉,只折到六十万。办事不力,还请陛下责罚。”说道这里,邱东金毕恭毕敬跪下,双手前伸扣首。这一节陈成智也是知道,邱东金一入城,这公卫便入宫禀报了具体事宜,只是知道邱东金紧急调用了六十万资金,现下才知道原来是为了这事,心道,这事处理本也得当在理,换做是谁,只怕会更甚,能折下来四十万两,实属不易。
“唔,此事朕知晓了,还有何事?”陈成智淡淡道。这便是帝王之术,平静无波却暗藏杀机。
“仁宫国提出赔偿白银一千万两,割让航江口至大济城以北地区,以平息此事。”邱东金道。这航江口至大济城一线以北是包括别沐泽湖区、万湖岗城、吕河台城、双港关城区域,占鼎湖国五分之一面积。这却也是谈判内容之一,邱东金也是无法。陈成智心情也甚为恶劣,这往外赔钱的事,能开心才怪。
“经过艰难谈判,老夫也卖尽面子,贿赂了周彦成二十万白银,对方才让步提出割让古林城与暖泉城之间的一处名白良湖的地方,方圆百里区域,作为该事件的补偿。另外,赔偿金之数,老臣无能,只能折到五百万,还请陛下责罚。”这些金银最终是要白纸黑字签署国书的,邱东金自然不会傻到虚报,只是那贿赂之数,邱东金是许了十五万两,多出来五万,自然是自己的辛苦费了。
陈成智尽力克制自己的无名自火,依然只是“唔”了一声。
“老臣此次所行,大致情形便是如此,特来请示陛下。”邱东金道。
“恩,还有吗?”陈成智道。邱东金思索片刻,摇摇头:“若有遗漏事项,明日老臣在奏折上具体书明。”
“啪”一声响,邱东金一个哆嗦,一个黄铜镇纸砸在面前,空旷大殿内传来回音“啦……”。“没有了?邱宰相,就没有了?搞出如此大的阵仗,赔出这恁多金银,你竟然说没有了?”陈成智吼道。“那温南庆这个饭桶、白痴、祸害,你是如何处置的?别以为是你的女婿,朕便可容得他无法无天!那邱场国那个白痴,现下如何了?你给朕一五一十说个明白!”“白……白……”大殿里回响起陈成智的怒吼。
邱东金心下一悚,暗叹这茬终究是躲避不过。看了一眼地上隔着几步远的镇纸,心想这陛下盛怒中,或是真的想杀人了。当下也不惊慌,继续扣首道:“陛下息怒,这事微臣已经处置。”这邱东金在过来之前这事便已有腹案,既然皇上见闻,便按腹稿娓娓道来:“这温南庆辖区治安混乱,导致发生此等大事,微臣已着政事馆上奏,裁撤温南庆古林城城主一职,并着总巡捕拿问审查其中缘由。邱场国玩忽职守,制造涉外事端,已交军事法庭,决议后按法庭量刑执行。微臣绝无半分徇私之意,只是这事并非关键,陛下为国事日夜操劳,所以微臣不愿劳陛下烦心,这是微臣失职,请陛下责罚。”
“哼!”陈成智一时也说不出话,只觉得心里堵得慌,却也知道拿邱东金出气也是无可奈何,这事便是个屎盆子,无论愿还是不愿都已经扣在了头上,只觉得内忧外患,这鼎湖国百年平安由此便是风雨飘摇。
“邱爱卿,朕对你可是推心置腹,但盼你一心为国。我鼎湖国潘邦小国,螳臂当车之事实是不智。朕也知你有苦难言,唉,你我君臣齐心,愿上苍保得我鼎湖国平安罢。”陈成智手扶左眼,揉了一揉,打了个呵欠,道:“邱爱卿也辛苦,这事便照此办理吧,你且先处理,奏折上来我自会批示。”
邱东金扣首起身,自怀中掏出奏折:“陛下,微臣知道陛下事务繁忙,已连夜写好奏折,呈现陛下。”邱东金身上可是揣着四本奏折,哪本可行,他便掏出哪本。
“恩,放下吧,批阅后再转回。”陈成智道。邱东金再扣首,而后退出大殿。
一阵风自殿门袭来,蚕纱飘飞,火烛明灭,显得这飞云殿阴阴深深空空荡荡,陈成智独坐桌案之后,手扶额头半晌无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