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的夏天来的也快,去的也快,六月还没过完,暑意还未消退,清晨的气温就开始秋意微凉,有些刮脸蛋。
一辆马车徐徐而来,赶车老伯放下撸起的袖子,挥动两下马缰,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倒也不慌不忙,眼睛时不时瞟向路边的小摊贩。
这个时辰,早起出来摆摊卖东西大部分是上京城周边的穷苦农民,他们卖的大都是自家种的瓜果蔬菜及桑麻织品,近的一两里地,远的十几里,他们不能像城里商贩一样有专门的摊位,大多都是沿街叫卖。
为了赶上第一波开城门的时间,方便找个人流量多点的地方好将手里的货卖个不错的价钱,他们或是挑着扁担或者拉着独轮车早早在城门口候着,只待城门一开,便蜂拥而至,有些地方远点的人半夜就要起床摸黑赶路。
即使像现在清晨天气微凉,他们也大都只穿一件单薄、打着补丁的粗麻短衫出来卖东西,因为他们大部分家中只有两套衣服,就如北方的天气一年只有两个季节一样。
对于这些穷苦老百姓来说,城里人那叫生活,他们叫生存。
“驾!”
老伯兴许是冷了,取过马鞭一鞭子打在马屁股上,老马吃疼“噔噔噔”的加快步伐。
车内的赵靖宇感受到丝丝推背感,灵光一现,借机说道:
“太师做事,岂是我等宵小之辈能够随便揣测,不过既然太师您能亲自过来,想必此事并不简单。”
他继续打马虎眼,和这种官场老油条的人交谈,就跟打太极拳一个道理,要耐住性子,说话要婉转,说的不好听的叫圆滑,尽量让对方自己抛出答案。
完颜宗干哑然一笑,他没想到赵靖宇年纪轻轻,说话滴水不漏,活像一条泥鳅,你越用力他越滑溜。
马车里重回安静,但赵靖宇却再也瞌睡不起来,他用余光瞥了眼完颜宗干,见对方没有注意到自己,随即用手拨了下车帘。
发现路边小摊小贩已不见踪迹,取而代之的是一眼望不到头的红砖围墙,街道不如先前的宽敞,但三车并驾齐驱还是毫无问题,路上也鲜有行人。
赵靖宇猜测这里应该是达官贵族的聚集的场所,因为寻常百姓家哪里能修的起红砖围墙,他放下车帘,陷入沉思。
关于此行的目的,他心中能猜出一二,不出意外的话,应该马上就能见到老头和小苏雅了。
事实也和赵靖宇预想的一样,马车没有在太师府前门停下,而是进了太师府的后门,在后院停了下来。
老伯轻声一句:“老爷到了!”
随即跑过来一个放马扎的府中下人。
完颜宗干没有下车,仍旧闭着眼睛,悠悠说道:“福伯,你带他过去。”
“是,老爷!”车外传来老伯的声响。
“见完了福伯会送你回去。”
说这话时,完颜宗干沟壑纵横的老脸上没有掺杂任何表情。
“谢太师!”
赵靖宇道了一句谢,便掀开门帘下马车跟随福伯一路往后院深处走去。
想到即将就能见到亲人,他的内心既激动又忐忑,在敌都中能与亲人团聚本身是件非常奢侈的事情,他赵靖宇做到了。
推开院门的那一刻,他悬着的心落下了。
院子中间的石凳上,老头独自一人在品茶,身上披着一件紫色绒皮大衣,对面的桌子上放了一个空茶杯,似乎在等一个人,这个人现在来了。
赵靖宇不知道他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转身关好院门,笑眯眯的走到他对面坐了下来,还特意伸出手在他面前晃了晃,确定这老头没瞎。
“哈哈哈哈,臭小子我刚刚品茶的姿势是不是很帅!”
老头突然放声大笑,把赵靖宇吓得一激灵,像看憨批一样望着他。
老头正想收回表情时,没想到赵靖宇一拍大腿,跳了起来,指着他夸到:“简直帅爆了,但总觉得差点什么?”
赵靖宇摸着下巴思考。
“差什么?”
“差个帅气的发型!”
说着,赵靖宇跑到老头身后解开他头上的发冠,瞬间如瀑布般的头发垂在双肩之后,他笑意浓浓随便摆弄了几下,头发看上去蓬松了好多,倒不像是什么发型,更像个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