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泰抬手揽起这娘子犹自颤栗的肩膀,一边走向坐席一边冷笑道:“这些乱军也只敢在羸弱无备的地方闹乱,他们若敢入我境中,那是自寻死路!”
妙音听到这话,脸上顿时便洋溢起自豪的神情,对这些南朝女子们的凄惨身世还是有些耿耿于怀,口中便又感叹道:“她们既来到咱们荆州,总不会再受那些苦难折磨。但也全没有父兄亲人依仗,夫郎打算怎么安置她们?”
“这些南朝女子入府不久,娘子便将她们召入相见,想是颇有主张。依你所见,该当怎么安置呢?”
李泰垂眼瞧瞧这小娘子略存试探的眼神,笑着反问道。
“我不知道,心里乱得很……”
妙音听到这话后,便有些情绪低落的摇了摇头,旋即叹息道:“把她们召进内府来,是心里好强不忿,想瞧瞧这些南国女子教养好在哪里?但听到她们的身世凄惨,心里也感到难过,还比较什么?
我知她们是外人送给夫郎的侍婢,夫郎要留下来,家里也并不是没有屋舍安置。夫郎或是对她们有怜惜偏爱,但也不能乱了我的持家规矩!她们身世可怜,但也并不是我逼迫所致,同情收留可以,可若恃宠生骄,一样要罚!”
李泰见这小娘子委屈倔强又同情怜悯、各种情绪交杂的复杂神情,宠溺的抚着她光洁的额头并微笑道:“不留,一个也不留!”
妙音听到这话,脸上顿时闪过几丝惊喜,旋即便又小声道:“夫郎是因我嫉妒才不留?会不会口上说,心里怨?如果因此夫郎不再肯把心事说我,那还不如留下她们!”
见这娘子忐忑纠结的样子,李泰摆手吩咐将这些南朝女子都引去别室暂且安顿休息,旋即便又将这娘子抱在怀前,继而说道:“这些女子尽是乱军所进,以人为货,妄图以此贿我。我若收纳府中,是将侯景乱军在她们身上所作孽业招揽于身、结怨南人。
正如娘子所言,她们身世凄惨非我所致,心存怜悯也只是人之常情,因此致怨则大可不必。所以我早便决定要将这诸女子送赴江陵,她们有亲长可投奔那是最好,就算没有也自有江陵收容安置,不必孤苦无依的流落异国。”
“夫郎真是一位仁善纯良的君子!”
妙音听到这话,抱着李泰的胳膊便连连夸赞起来,之前的纠结忐忑荡然无存,转又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我让人把她们引来,倒也没想什么比较教养,只是这样说来好听。只是担心她们留在家里不走,想要恐吓一番,让她们知道我并不懦弱易欺,只是听完她们的故事,又不忍心了……”
李泰自知这小娘子心思如何,听到她向自己坦言心事,便又笑起来:“我家娘子自是第一等教养,倒也不必寻谁比较。别家良姝纵然秀丽温婉,自有归属。唯此眼前佳人,才是我门中至宝!”
妙音听到这话后,顿时又心花怒放起来,将脸庞贴在李泰胸前闷笑了好一会儿,才又抬起头来说道:“那我想给这些女子准备一些钱帛礼物,让她们去了江陵也能有物傍身,可以吗?”
“当然可以,只是也不必太多。世道纷乱,江陵也未必就是乐土,孤弱女子身携重货,反而容易遭劫。”
李泰闻言后便又笑语道,自家娘子率性纯真、出于同情想要帮助一下这些女子,而他的心思则就有些不单纯。
攻略江陵不应只是单纯军事上的行动,给自己营造一个良好的形象来获取更多的认同感也是一个方面。
南北朝乱世持续了这么多年,其实后三国这段时期各种矛盾都已经累积到了一个极点,北魏和南梁接连迎来了大爆发。身在当下之人如果没有预知之能,任谁也想不到短短几十年之内就能完成大一统!
持续这么长时间的一个大乱世,最终所需要的并非是一个单纯的军事强人,而是能够协调统合诸方、努力消除隔阂的统治者。
所以李泰同江陵之间的互动也并不只局限于军事上的恫吓,一些人事上的交流都在陆续展开。就比如江陵今次派来的这个使团,除了正使是受湘东王萧绎的指派,其他从者也多是江陵大族成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