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17 荆镇富足(1 / 2)

中外府早已经蓄势多时,随此一声令下,相应的人事便也很快便悉数到位。而宇文护也早已经急不可耐,待到人马悉数就位之后,当即便辞行南下。

突然接收这一任命的李穆还有些茫然,他这里还在盘算着因为之前为主上请封一事、接下来出征江陵的名单上必然少不了他,但今出征倒是出征了,可听这意思去的却并非是江陵,似乎又要跑去河洛跟北齐干仗?

他心中自是疑惑不解,但还没来得及询问打听清楚,便被宇文护急匆匆的拉着上路了,一晃神的工夫便已经出了武关,沔北已然在望。

中外府这一次从下令到正式的出兵都非常迅速,沿途州郡都没有收到通知,军队已然入境,自是免不了虚惊一场。好在这一支军队只是过境,并不需要沿途州郡提供给养补充。

不过当得知这一支人马是要经由沔北奔赴河洛的时候,沿途官员们的心不免又揪了起来,怎么不知不觉间河洛间的形势又这样严峻了?好在如今沔北声势大壮,可以在侧翼对关中形成保护,不再像之前那样关东每有战事,整个关中便都要提心吊胆。

宇文护也并没有提前派遣使者通知沔北这一消息,一则此番行动主打就是一个出其不意,二则他也想借此看看眼下沔北的留守力量应变能力如何。

虽然早有耳目提供情报说如今沔北大军出征,留守的力量比较薄弱,但这些耳目终究不能涉及沔北的军政机密,具体情况究竟如何仍待实地察望一番。

于是宇文护便先着令部将侯龙恩率领一千精骑先行一步,并且随时与后方大部队保持密切通信。如此一前一后的前进着,一路上也并没有受到任何人事阻挠,这也不免让宇文护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如今荆州总管府管辖范围虽然已经很大,但沔北仍然是其根本所在,就连沔北守备都如此松懈,可见如今的荆州总管府的确是内虚的很。

当然这也是宇文护心内自发的将本就属于正常的情况往有利于自己的方面去想,假使沔北真的在其沿途设置人事阻挠那才是真的不正常。这意味着沔北早就有防备中外府的意图和做法,真到那种情况的话,来的恐怕就不会是宇文护了。

虽然如今的沔北没有什么重兵留守,但基本的消息传递还是不失灵敏,宇文护军队入境不久,相关的情况便被报到了总管府中。

但是由于宇文护没有提前派遣使者通知,因此总管府群众也都不明所以,只能加强城池的防备。除了留守的人马悉数入城守备之外,还召集了许多乡兵丁勇以补充城中防力不足。

所以当宇文护抵达的时候,便见到一个城门紧闭、戒备森严的穰城。宇文护这才派人到城下去宣告消息,城中众人知是误会之后自是松了一口气,待听到李大将军又被加职关东道大行台,便也都转忧为喜。

误会解除之后,留守的长史长孙俭带领几名府员出城迎接宇文护一行。

宇文护也并没有直接暴露真实的来意,对于出迎众人全都以礼相见,并以关东道大行台长史的名义恳请州府给其率领来到此地的人马提供一些人事上的安排和资助。

中外府之所以要给李泰加上一个关东道大行台的新职,除了掩饰其夺权的意图之外,也是为了让宇文护这个行台长史有名正言顺的理由可以调度荆州的人事资源。

眼下李泰的荆州大总管之职尚未解职便又另加行台,理论上而言,在当下的荆州宇文护这个长史的级别还要高于长孙俭这个总管府长史。

如今其人虽然来势汹汹,但是态度还算端正有礼,再加上率领一万精兵入境,因此总管府群众们也未敢怠慢,先将宇文护一行引至城南军营中暂且驻扎下来。

入驻军营之后,宇文护也并没有急于入城,而是又以需要组建关东道大行台为名义,希望城中留守的官员们逐一入营来接受审察挑选,让他能快速将行台班底搭建起来。

留守诸众闻听此言后也不觉有异,虽然他们也对中外府这一突然的任命感到有些意外,但大将军势位能够更进一步总归是好的,他们当然也不会拖延阻挠。

但是长孙俭资历深厚、阅历丰富,而且有着高级的行政经验,自然知道行台班底的组建所体现的乃是大行台本身的意志,且不说李大将军眼下还没有正式受命履任,即便是已经遥受此职,也不应当由宇文护来负责征辟人员组建其霸府班底。

瞧着出迎众人都已经在暗自盘算该要如何在宇文护面前博取表现了,长孙俭稍加沉吟后,还是开口说道:“眼下李大将军仍处于外,总管府留守人事亦皆大将军行前安排,轻作改动恐怕会忙中出错,大军转进河洛迎战强敌亦需精心备战,不如暂且遣员快马请示其计。讲到对在事府员们的了解,自然还是以大将军最为清楚,任用起来也更得其宜。”

宇文护听到这话后,脸色骤得一变,原本的和善有礼全都收敛起来,望向长孙俭的目光中已经闪烁起了冷厉之芒:“长孙长史此言何意?莫非因为我齿短位卑、耻居我下,所以要阻挠行台行事?那对于李大将军,不知你可放在眼中?

知事不深,所以便难能任事?那你居治荆州还在李大将军前,是否心中一直暗诽少者不足当事?如今李大将军虽不在镇,荆州尚有群贤诸公,我今携上命而来仍为所轻,老翁狂傲若斯,难道真以为阻挠行台,你便可久持州事?”

长孙俭被宇文护劈头盖脸的一通训斥,一时间脸色也是青白不定,尤其当见到在场群众也都顺着宇文护的言语意思、望向自己的眼神变得古怪起来,他不免更加的羞愤,口中怒声说道:“老夫旧日治事昏庸,心亦自知不如李大将军远甚。承蒙宇文大王不弃,仍然拣选授事此间,又得李大将军信任,行前托以留守。中山公受命新来,急于辱此老朽以警群众,恐将失算!”

宇文护之所以要对长孙俭大作人身攻击,就是为的将众人注意力从长孙俭对行事程序的质疑转变为私人的矛盾,此时见到自己只是稍作挑拨,长孙俭便一副怒不可遏、大破心防的模样,这效果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好。

他连忙换上一副诚挚的表情,向着长孙俭深作一揖,口中则沉声说道:“我知我素来没有显功壮事可夸,长孙公轻视我也是理所当然,对此我也只能惭然领受、不敢反驳。但今所言却并非我才略高低,而是国之大事!

如今东贼大军齐聚河洛,李大将军孤师外悬,谁也不能笃言不会有意外发生。中外府为求万全,所以才加授李大将军为关东道大行台,并遣我为行台之副,率领援军至此以助应对当下局面。

我虽然没有超凡脱俗的令才,但胜在与李大将军相知颇深,凡其所命都能贯彻执行。在场诸位能比我与李大将军相识更早者想必寥寥无几,若如此都还不能通力合作,那么世间还有什么样的人能够相处不疑?”

讲到这里,他便解下自己的佩刀两手奉给长孙俭,并又继续说道:“方才情绪过激,言辞失礼而冒犯长孙公,长孙公若仍愤懑难消,且请收下此刀,待我辅佐李大将军应付过战事危机之后,一定会再至足前以谢罪,届时作何惩戒悉由公义!”

长孙俭看着宇文护作此表演,心中也知自己有些失态,索性背过身去对其不予理会。

至于在场其他人,也受宇文护的话术影响,或多或少的心内对长孙俭产生了一些看法。而正当局面有些僵持的时候,一直在人群中没有什么存在感的李礼成突然发声道:“中山公所言不虚,我与大将军在长安重逢之前,大将军便已经与中山公相知多时了!”

宇文护听到这话后眸光顿时一亮,当再转头看是谁人发声时,眼中笑意不免更深,见长孙俭对他仍不搭理,于是便又直起身来对李礼成笑语道:“李郎作此证言,倒是让我颇感荣幸。你与李大将军同宗兄弟,自然是亲谊深刻,但若讲到对李大将军心腹怀抱的感悟,或许还真不及我。”

他又环视在场众人道:“行台初设,我知诸位难免对此都有些陌生。但今军情如火,却是容不得各位再从容熟悉。人性有参差,有的人一时间不能适应变革、仍是固执守旧,这也难免,继续留事旧府即可。

行台虽设,但却不是为了取代总管府人事,这一点诸位大可以放心。辟入行台之后,会有更多的事情需要操劳,所以自觉不能胜任者,倒也不必急来应征。谁若因此贻误州府事务,莫说长孙长史,我也决不轻饶!”

被宇文护这一番连消带打的分散注意力,众人也越发的放松了警惕心。

尤其当听到宇文护表态即便应辟行台职事,也并不影响在总管府的职事与办公,在李大将军正式接掌行台之前,他们只需要每天抽出一定的时间前来应卯,并且协助处理一些简单的人事即可,众人的心思也都活泛起来,纷纷表示愿意应征。

反正无论是总管府,还是行台这里,总归都是在李大将军麾下任事。而到了行台这个新设的机构,获得重用和升迁的机会想必还会更多。,那何不就先提前占上一个坑?更何况,谁知道日后李大将军是以总管府为中心还是以行台为中心。

长孙俭冷眼看着众人纷纷踊跃应辟,心中越发的不是滋味,他也已经看明白了宇文护此来就是为的鸠占鹊巢,而自己也站在总管府的立场上给予了提醒。

此事明显是宇文泰的意思,如果长孙俭再要强心反对的话,那可就是彻底要与中外府为敌了。而现在宇文护也明显流露出了对他不善的态度,他若再继续逗留下来也是尴尬,或许还会有危险。

于是他便表态州府事务正忙,然后便转身离营而去。

宇文护望着长孙俭离去的背影,嘴角的冷笑更加阴寒。长孙俭跟自己唱反调,让他颇感意外。

但想想倒也正常,因为他此番到来,主要就是为的取代长孙俭,站在其人立场上拒绝自己的干涉也并不出奇。

说到底终究还是长孙俭自己在荆州总管府人事经营不深,如果他真能有效制衡李泰的话,那中外府也不必再派自己来跑这一趟了,就地任用长孙俭即可。如今自己几句话就搞得其人尴尬不已,也显露出长孙俭对于荆州人事的无力掌控。

想到这一点,宇文护便又将视线望向方才发声的李礼成,既然长孙俭基于自身的利益而与荆州军府站在一起,那他也可以在荆州军府拉拢其他不甚得志之人。

趁着荆州群属各录籍名之际,宇文护示意李礼成随其先往别帐坐定,然后他便望着李礼成笑语道:“李郎旧在长安为李大将军维系人情、处置事业很是得力,如今相随赴镇,想必更受重用,未知眼下身居何职啊?”

李礼成听到这话后便面露惭色,连连摆手道:“多谢中山公嘉赏之言,唯是卑职自身才性不高,眼下在职穰县县令,无缘参议府事机要。”

宇文护闻言后便皱眉道:“这有些不应该啊,一定是李郎你太自谦了,不肯与俗流就事共争。否则只凭你与李大将军的亲厚关系,也不至于屈居下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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