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都在密切关注叔父身体状况的宇文护见状后心内顿时一慌,忙不迭入前扶住宇文泰仍在后仰的身体,口中疾声发问道。
宇文泰并没有说什么,只是扶额默坐,过了一会儿自觉眩晕感渐渐消退下去,然后才抬头摆手道:「无事,无妨。且去大帐,不要让诸将久候。」
宇文护却仍然有些不放心,眼见宇文泰又站起身来,便忍不住劝告道:「近日战事多有胶着,恐怕不是短时之内能有突破。况且连日来风雪不断,为阿叔体中计,实在不需要身临前线以督战,不如分布任务之后城居以待。」
宇文泰闻言后却摆手说道:「兵者大事,虽秋毫之微,实有生死之别。今十万将士因我一念而师悬于此,岂可因一时志懒而贻误军机?我连日督战,敌城犹且难克,一旦某日不出,群情亦必懈怠难振!不只是此间围城事宜,昨日大司空着员来告河阳之困,今日也需加以增援。」
他满脑子军机要务,只有让自己忙起来才会感觉充实,不再胡思乱想的忧计,披上厚厚的裘衣之后,便直向城中议事大帐而去。
宇文护见叔父如此固执、不听劝告,心内也是大感无奈,只能连忙跟随上去,并且将殷不害等几名被任命为随军参军的医师安排在自己亲兵队伍当中。
大帐前诸将早已经等候在此,包括刚刚押运着一批辎重物资抵达的柱国赵贵。
宇文泰入帐之后,便示意众将一同入帐,先简短听了听诸营军务概况,旋即便着令一员将领率三千人马并携带一批给养物资北去支援达奚武等一行。
昨日达奚武派遣使者返回此间汇报军情、倍述疾困,宇文泰听出他们是有要回撤休整的意思。
但正如他之前对宇文护所说,眼下全军都凭着一股首战告捷的气势在硬挺着,在这样艰苦的作战环境之下,一旦稍露退意,那么全军士气都将要衰落下来。
所以眼下只能继续咬牙坚持下去,尽量的去扩大他们的先发优势,压制住北齐在河洛当地所布置的人事势力,如此一来,等到北齐援军抵达河洛后也没有多少的主场优势可以利用,而且一路奔袭至此求战心切,双方再作决战时可以更增胜算。
达奚武那一路人马不可轻易退回,不只是士气相关,在整体的战术安排上而言,也需要有这样一支人马锁定敌人援军进退通道。虽然这一支人马所攻仅仅只是河阳一处,但却是对整个北齐朝廷施压,只有此边攻势保持迅猛,才能让敌人援军越失周全准备。
在安排过针对达奚武所部人马的增援之后,宇文泰便又开始布置今天的攻城事宜。
眼下的金墉城是整个河洛攻防阵线的支点,虽然说西魏进军以来也占领了为数不少的北齐城池,但这些城池所在的方位都不如金墉城这样重要。越快的拿下金墉城,就能够越早将先发优势转化为主场优势,据此城垒迎击北齐援军。
然而正当宇文泰还在布置征战任务的时候,暂任其帐内大都督的尉迟纲匆匆入帐,将一纸条就案传示给侧席中的宇文护。宇文护看到纸条上内容后,眸光顿时一凝,趁着上方宇文泰布置任务的间隙入前将纸条递了上去。
纸条上写的内容便是达奚武所部人马清早遭遇袭营而大败的消息,驻扎在邙山脚下的李弼一边率军前往接应战败的人马,一边命人将此消息送来此处。
宇文泰看到这则情报之后,也不由得倒抽一口凉气,但仍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脸上神情保持不变,先是摆手示意宇文护暂且退下,然后又望着赵贵说道:「估算时日,东贼援军也应该快要到达了。金墉城守军虽仍凶顽未克,但也不过只是一群负隅顽抗、苟延残喘的贼徒。便请大宗伯于此督令诸军攻城,我则北去张设罗网以待贼师来投!」
赵贵刚从宜阳抵达前线不久,闻听此言后倒也不疑有他,而且督战攻城也不算什么艰难任务,于是便起身领命。
待到赵贵与众将起身告辞离开大帐之后,宇文泰却仍未起身,脸色渐趋苍白,额头上都涌出豆大的汗水,他的手紧紧扒住面前桌案的边沿,指节都因为用力而变得发白,齿间艰难的吐气说道:「速、速着殷参军入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