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空仍是阴沉沉的无见晴色,土山上的河阳炮轰鸣了一整晚,到了黎明时分总算是安静下来。然而一直紧闭的金墉城城门却缓缓打开,老将斛律金身披战甲,在亲兵的拱从下缓缓行出城来,跟随在后的则是城内千军万马。
很快,这一情况便被分别传递到河南城中的李泰以及白马寺附近的斛律光耳中。
李泰得知此事后倒也并不慌张,简单的用过早餐后便率领一众亲兵奔赴前线。至于白马寺的斛律光得知父亲引军出战后,一时间心情也是既喜且忧,默然片刻后才长叹道:「老父年过花甲仍需入阵为战,实在羞煞儿孙!」
说完这话后,他便着令部众们迅速披甲整装,再向金墉城外交战。然而这时候又有部将提出异议道:「昨日计定且待平原王、扶风王各自引部会师再战,今再与战,恐怕人马仍有未支啊!」
斛律光本自
羞惭于昨日未能克敌制胜、解救父危,一夜下来那河阳炮轰鸣声更是不断的折磨着他。
他心中自知父亲今日出战正是为的策应他,恐他重蹈昨日损兵折将的局面,这会儿听到部将劝阻,他便叹声说道:「汉祖人间雄士,非斛律明月俗人能拟。父危不救,情所不安。」
说完这话后,他便又翻身上马,率领部伍直向金墉城外战场而去。
此时的金墉城外,阵仗再次摆列开来。李泰所部襄阳人马仍然布阵在昨日方位上,但今天的形势却变成了腹背受敌的局面。
斛律金引部陈兵于金墉城下,斛律光则率部于魏军阵前数里外下马整装,以待出击。双方之间虽然间隔着层层沙堤,难以直接通过眼神和言语进行交流,但雄浑的战鼓与激昂的号角声却使得他们虽然身处两地却仿佛浑然一体。
「杀啊!」
随着冲锋的号角声响起,金墉城守军率先向魏军发起了进攻,他们首先进攻的方向还是那座连日来给他们带来巨大骚扰的城南土山,想要将土山攻夺下来,抢夺摧毁那些扰人的河阳炮。
由于土山距离金墉城墙太近,左近区域也都覆盖于敌军箭矢的射程之内,因此除了土山南侧增筑一道沙堤长墙之外,土山的西北两侧并没有太多遮掩,敌军可以直接攀爬而上。
当然这样的仰攻姿势也不利进取,所以城头上也同时向外发起进攻,落矢如蝗,压制着土山上的守军。交战伊始,金墉城中的守军便展现出来强大的气势,似乎是要通过战斗将连日遭受围困所积压的苦闷都尽情发泄出来。
相对而言,魏军的应对就显得有些不够积极,只有土山上面所驻守的军卒们一边顶着牛皮大盾抵挡城头上的箭矢,一边忙碌的摆弄着架设在土山上的河阳炮,似乎是想趁着敌人还未攻杀上来而将这些河阳炮拆除转移。
看到这一幕后,齐军众将士也都大受鼓舞。之前他们在城中多遭压制,心内也是充满了忧惧愁闷,可当真正出城交战的时候,却发现敌军似乎也没有多可怕。所以许多城前列阵待命的将士们也都摩拳擦掌,想要立即入阵杀敌。
斛律金自知士力不可浪使,尤其敌军在城外所筑造的长围工事非常严密,如果不管不顾的一味冲杀上去,很容易就会演变成他们自弃防守优势的攻坚战,因此今日交战要旨在于内外互相配合,从而让敌人疲于应对,在这交替的攻防之间暴露出更多错误和漏洞出来,从而将其战线进行瓦解。
所以他也并没有第一时间便勒令全军出击,而是在派出一路人马进攻土山的同时,大军整体引而不发,旋即又让人向城外发出冲锋的鼓令声,通过骑兵高速的离合袭扰来发现敌军在防线上的调度规律。
长围外,斛律光听到鼓令声后,当即便勒令部伍上马,向着敌阵便冲杀而去。因为有着内里的父亲率领守军为呼应,所以今天交战起来他也要更加的激进奔放,不再像昨日那般小心翼翼的多方游掠试探,而是沿着敌方侧阵便冲杀而去。
由于今天一部分魏军将士被调入长围内里布防迎敌,所以今天长围外的阵势较之昨天要薄弱许多。斛律光一眼就见到昨日那名险些将他围杀阵中的敌将,手中马槊遥遥一指对方,然后便要策马跃入阵中。
今天的吴明彻与阵中将士们也都颇为紧张,虽然他们对于这长围工事也颇具信心,认为敌军难以轻易突破,也也终究难免腹背受敌的局面,一旦战斗激烈起来,内外恐难彼此灵活策应。
而且吴明彻还注意到今早太原王的一部分亲兵帐内都被安排在了内部阵线,大纛周围驻守兵力不多。若被敌将撕开阵线,恐怕会直接惊扰到太原王所在。
因此吴明彻也神情绷紧,游走于战阵之间勉励部众,务求要把敌将阻截在阵内,不使冲扰
后方。
眼见双方距离逐渐拉近,吴明彻也凝神倾听着后方中军传来的鼓令声,随着鼓令响起,他口中便下意识呼喊道:「向左……横撤?」
口令呼喊出口后,阵中将士们立即便执行起来,吴明彻则一脸惊疑的回望中军方向,怎么在此腹背受敌的关键时刻,中军竟然作此乱命?
且不说怀疑受错命令的吴明彻,就连正向敌阵发起冲锋的斛律光看到敌军大阵如潮水左右排开,中军大纛竟然直接暴露出来,一时间也大感惊诧。
而在那大纛前方,正有一大将身着明光铠、面覆虎纹甲、胯下白马神骏、手中长槊如龙,其势如虹,直向阵外杀来。而在此银甲白马的大将身后,更有数百虎贲之士如影随形,一并风驰电掣的向此冲来。
忆昔曾擒虎狼,长锋久不饮血,而今复入战阵,自是所向披靡!
吴明彻等南朝人士或许对太原王的另一面有些陌生,可是随着李泰身披战甲、跃马驰出,整个战场上一众襄阳军将士们无不士气勃发,挥戈高呼起来:「杀敌破贼,大王威武!」
敌军阵势骤变,斛律光等因前无遮阻而收势不及,贸然直入敌阵当中。而李泰则亲率部伍如利刃一般由侧切入其阵队之内,整个齐军阵队被斜向剖开、一穿到底,原本阵势不复,群徒惊慌失措,各自策御胯下战马、左右奔逃起来。
李泰手中龙纹槊如蛟龙出海,那锋利的槊锋好似银线穿刺切挑,凡所至处人马皮肉绽裂、血花四溅。身后群徒拱卫左右,或扣弦狙敌、或挥槊补刀。前后奔走穿插一番,直将敌阵拦截分割的四分五裂。一番冲杀下来仅仅只过去了一刻钟有余,便将敌阵彻底搅乱。
当其率部复归中军大纛,甩开衔接的兜鍪的虎纹面具,将手中鲜血淋漓的长槊向着仍自混乱不堪的敌阵用力掷去,同时口中大吼道:「杀贼!得槊者赐绢万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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