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信双目顿时瞪大,怒道:「我现在就可以命人拿下你。」
「侯爷不敢。」来人显得很澹定,微笑道:「侯爷拿我一人,不过是诛我一人而已,我也有父母妻儿,只是我死之后,我的父母妻儿,必会得到悉心照料,会有人给我立起石坊,千秋之后,我的儿孙和后来之人,也会祭祀我。可我若死后,侯爷的下场,莫非侯爷您没有考虑过吗?」
达信继续背着手,焦虑地来回踱步。
来人继续道:「现在的情况,侯爷想必比我清楚,如今街头巷尾,有多少人对某个固执的家伙不满呢,外有强敌,内有萧墙之祸,难道侯爷真打算一条道走到黑吗?」
达信又忍不住狠狠地瞪着来人。
这来人道:「好了,时候不早了,鄙人告辞。」
说罢,他起身,又道:「礼物已让人搬运至侯爷府邸,侯爷,好生享用吧。」
说罢,微微一笑,竟是扬长而去。
此人一走,便有这达信的家臣匆匆进来,道:「主人,这人送来了许多银子……都是……」
「我知道。」
「这财宝,数都数不清啊。」
「我也知道。」达信露出了痛苦之色。
家臣低声道:「此人送侯爷如此大礼,可有什么相求的吗?」
「没有。」达信摇头。
家臣道:「真是奇怪,他们怎么这么大方?」
达信看了家臣一眼,显然此人是他的心腹,他慢悠悠地道:「若是他求我做事,我必杀他,可他无所求,我反而害怕了。」
「主人……」
达信幽幽地道:「高棉人反了,也不知是谁做的手脚,大王最心腹的将军,已带兵去平叛,现在国中虽不敢说空虚,却也不似从前了。现在四处都是谣言,对大王甚是不满,听说还有僧人尽食,希望恳请大王议和是吗?」
「是……是卧佛寺的僧人,说是希望能够息兵……」
达信冷冷一笑:「街头巷尾,都是此等议论,真是可怕啊。」
「可是……这些……应该也不担心吧,我王神武……」
达信摇摇头道:「明军即将要发大军征讨了,能不能胜却还不好说,此次的明军若是再来,必然非从前那些明军可比。何况,现在国中混乱,也已不似当初这样同仇敌忾了。」….
「大王对主人……」
达信痛苦地道:「其实即便如此,我依旧还是愿为大王冲锋陷阵,可是……他们竟送来了十万银元……我便知道……大王已经输了。」
家臣诧异道:「这……这是为何?」
达信道:「我对大王,已算是忠诚,他们随手就送来这么多的财富,却不求任何回报,说明这些汉人已有了十足的把握,他能给我送这么多的银子,那么……其他的大臣和将军呢?连我这样忠诚的人,尚且都开始动摇,大王身边的其他大臣和将军,还能保持忠诚吗?」
家臣听罢,骤然间明白了达信的意思。
对方所表现出来的信心,直接让达信破防。
达信眼眶通红,接着道:「大王对我恩重如山,若只我一人,我一定尽心竭力,为大王效死,可是……我不能株连自己的家人啊,明军已对我发出了警告,他连我的妻儿子女都摸得一清二楚,到了那时……可能……所有人都要死尽了。我听闻,大明皇帝暴虐,谁敢违逆他,便诛杀全族……哎……」
家臣默默无语。
达信一时间显得无力,他坐回了椅子上,幽幽地道:「这件事,当做没有发生过吧。」
「是。」
达信眼中有着挣扎,却最后道:「给大儿传一封书信,他在地方镇守,让他且且不可贸然有什么举动,尤其是……不要捉拿大明细作,对于……亲近汉人的商贾,也尽力不要触碰。」
「是。」
…………
一封奏报,送到了特种千户所。
朱?见罢,眉梢微微一动,而后,眼里掠过了一丝精光。
事成了。
朱?站起来,来回踱步,显得极为激动。
随后,狠狠将拳头握在了一起,道:「传令……收网,所有人手,一并动手。」
…………
有人匆匆抵达了卧佛寺。
这一处暹罗国中的重要古刹中,数十个僧侣围坐一起,他们在此,已念经十数日。
为了两国罢兵,他们一次次以此来乞求暹罗王能够回心转意。
这个消息一出,这个笃信佛门的国度,几乎人人又升腾起了新的希望。
高僧既然已经出手,或许……暹罗王能够回心转意。
可那暹罗王,是何等雄主,岂会被区区几个僧人所左右?因此,宫中表现的极为平静。
如此一来,情势又陷入了僵局。
来人道:「诸位高僧,有人求见。」
「不见。」
这沙弥点点头,匆匆出去。
沙弥出了寺门,外头,却已有数个商贾打扮的人等待着。
他们看了一眼这沙弥。
沙弥低声道:「总旗……火候差不多了。」
「那就拂晓动手吧。」这总旗深深地看了沙弥一眼。
「喏。」
僧人随即……转身回寺。
夜里。
卧佛寺大火。
火光冲天。
寺中数十上百僧人,有的呼号逃命,有的在滚滚浓烟之中试图救火。….
次日,这里已成灰尽。
人们在灰尽中,几乎没有找到多少骸骨。
却是从灰尽之中,找到了几颗竟有鸡蛋大的舍利。
……
暹罗王宫,立即派军马入寺庙,封锁禁绝消息。
可一切都已经迟了。
王都之内,有人开始偷袭官军。
甚至……王太子宫,突然一声轰鸣,在这火光之下,地动山摇。
王都大乱。
派往弹压民变的官军越来越多,落单而被杀死的官军也不少。
王宫之内,灯火通明。
怒气冲冲,一身戎装的暹罗王,此时按刀而立。
文臣和将军以及亲近的侍者们一个个低头不语。
「汉人扇动作乱,一个都不可放过……」暹罗王咆孝着,而后看向侍者:「王太子的伤势如何?」
这侍者忐忑地道:「已经……已经在想办法了。」
暹罗王冷笑:「本王要亲自弹压。」
「大王。」一个大臣站了出来:「不能再这样继续下去了!大明的大军随时都要抵达,而国中已困顿不堪,军民疲惫,如今,又死了这么多的高僧,百姓怨恨,都认为这是大王无法容忍这些高僧,所以才将他们烧死……大王……请立即遣使,向大明议和吧。」
暹罗王听罢,大怒道:「我的儿子……被他们炸伤……我堂堂暹罗王,岂会任他们摆布。我们中计了,断不能降,当初本王能打败他们一次,就可有第二次,第三次!」
文臣武将们,都用一种麻木的眼神看着暹罗王。
从前在他们眼里,暹罗王是高高在上,是无比尊贵的。
可现在……在他们眼里,他们觉得眼前这个尊贵无比的人,竟有一些滑稽。
此时,却有人道:「请大王三思。」
暹罗王瞪着溢满怒火的眼睛,大喝道:「来人,将他拿下。」
护卫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大王。」达信站了出来,他这个二等侯,掌的恰恰是王宫中的宿卫,他看着暹罗王道:「还是降了吧,我们……我们……」
「达信,你也要忤逆我吗?」
暹罗王震怒,不可思议地看着达信。
而后,他试图要拔剑,想要借此来表明自己的坚决。
可就在此时,有人拔剑比他更快。
达信从袖里掏出了一柄小剑来,人已朝着暹罗王冲去,而后怒吼一声,一剑便刺入了这暹罗王的小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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暹罗王没有死透,只捂着自己的小腹,死死地盯着达信人等:「你们……你们……」
「大王,胜负已经分晓,大王早已输了,既然胜败已定,那么臣下们今日取大王的首级,至少可以取悦大明,保存臣下的家族。」
达信说着,眼眶又红了,不禁落泪下来。
没有人希望自己成为陪葬品,陪葬的代价实在太大太大。
暹罗王死了,不过……是换一个新的统治者而已,而如今,王宫之外,到处都是反对暹罗王的人,官军不可能无休止的进剿下去,大明那一头庞然大物,也随时可能大军压境,内忧外患,怎么都是死。
只不过……暹罗王做出了他的选择,那么达信人等,却不得不做出有利于自己的选择了。
他不待暹罗王死透,便已取出了鲜血淋漓的小剑高高地扬起,大呼道:「大王已死,大王已死!」.
上山打老虎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