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安世:“……”
朱棣目光炯炯地看着他道:“有什么话,为何要托借姚师傅?”
张安世耷拉着脑袋:“臣万死之罪。”
朱棣欲怒,不过如今的他,居然脾气好了许多,最后摆摆手,叹道:“以后不可再犯了,你运气太好,未经挫折,总以为别人袒护你,是理所应当。若换做别人,你这般信口雌黄,早便掉了脑袋。”
张安世苦笑道:“是,臣……一定要谨记。”
“朕看你记不住。”朱棣摇头道:“即便是犯了错,也自会有人宽恕你,朕如此,将来太子如此,再将来……瞻基大抵也如此。”
张安世道:“臣已知错。”
朱棣没说什么,只是道:”去吧,去吧,过几日,再来给朕诊治。“
张安世于是告辞。
张安世一走,朱棣便道:“亦失哈。”
“奴婢在。”亦失哈宛如幽灵一般,蹑手蹑脚,悄然而来。
朱棣慢悠悠地道:“孙氏这件事,你记下。”
亦失哈微微皱眉道:“陛下……方才不是说威国公他信口雌黄……不足采信吗?”
“这家伙成日神神叨叨的,朕看他欲言又止,似想提醒,又不想说出真相,想来……一定有其原由,还是记下吧,皇孙的婚配,关系重大,不可试险。终归,张安世是不会害皇孙的。”
亦失哈便道:“奴婢遵旨。”
朱棣旋即叹了口气。
过了数日,张安世没来,一场新的廷议,却已举行。
这是因为礼部尚书刘观上奏,关于铁路的事。
朱棣振奋精神,至殿中升座。
刘观奏曰:“江西铁路的进展,可谓神速,听闻……只两月多的功夫,车站便已建成,此番征发民役十七万,布政使徐奇,更是日夜不歇……臣……却听闻,江西各处,听闻铁路修建,无不欢欣鼓舞,更有不少百姓,恳请加修铁路,此时军心民气正是可用之时,臣以为,当一鼓作气……”
他絮絮叨叨了一大通。
朱棣听到了弦外之音,于是道:“刘卿何不单刀直入?”
刘观便道:“启禀陛下,只怕尚还需一些银两……只是布政使徐奇,不愿继续发债,平增百姓负担,是以……”
朱棣听闻车站短短时间便已建成,四处的路基,也大抵完工不少,心中倒还算宽慰,可听闻又要银子,还是心里闷闷不乐。
朕的钱啊!
可深吸一口气,毕竟已拨付了百万两纹银。
而且这些年,商行上缴的利润早已让内帑的金银堆积如山。
于是沉吟之后,便道:“那再加一百万两,告诉徐奇,既是进展神速,朕不吝金银,朕要年前见着铁路贯通,若是修成,则大功一件。”
刘观听罢,长长松了口气,忙拜下叩首道:“陛下体念百姓疾苦,如此垂爱江西军民百姓,如今又加此恩典,百姓若知陛下苦心……”
朱棣挥手:“不必说这些闲话了,再告诉徐奇,此事关乎社稷,朕望他能竟全功。”
众臣纷纷称颂。
当下不提。
…………
右都督府里。
此时,陈礼将一份锦衣卫的奏报,送到了张安世的面前。
张安世看了奏报,眼睛轻轻眯起,皱眉起来。
他又细细看过几遍,才抬头起来:“消息属实吗?”
陈礼一种安静地站在一旁,听到张安世问话,忙道:“已核查过,应该不会有错。”
张安世深吸一口气:“这就怪了。”
陈礼不解地道:“不知都督……”
张安世却只道:“继续监视,除此之外,抄送一份简报,送至宫中去。”
陈礼道:“喏。”
张安世站了起来,背着手,来回踱了几步:“江西那边,还有一些什么消息?”
陈礼道:“许多消息都还零碎,不少的流言,卑下还未核实,所以也不敢奏报。只是觉得……有些古怪。”
张安世挑眉道:“古怪?”
“布政使徐奇,确实是殚精竭力,每日都出现在工地上,也修建了不少的钢铁的作坊,还让人开矿,征募了大量的民夫。可是……可是……这些日子,江西却有不少百姓,或入山为贼,或下湖为匪……”
张安世皱眉起来,随即道:“这也抄送一份简报,呈送宫中吧。江西的事,我不便去说,送至陛下的面前,一切自有明断。”
陈礼拱手道:“卑下遵命。”
…………
刘观兴冲冲地来见朱棣,这些日子,他心情一直很愉快,作为礼部尚书,可谓是位极人臣,而如今,又得铁路大权。
只要死死抓住,这礼部的权柄,只怕要不在吏部之下。
至于那户部……
说难听一些,将来这户部手里流通的钱粮,未必有每年铁路的钱粮多。
刘观这一生,很多时候都有这种突如其来的幸福,分明自己什么都没干,可偏偏好运便送上门来了。
他这礼部尚书,如今可吃香不少,大量的职位空缺,无数的钱粮分配,令他一时之间,门庭若市,在朝中的风头,也渐渐变得开始变得一时无两。
说难听一些,从前那些转运使,一向都是肥缺。可现在,那些都算什么东西?
将来天下各布政使司和各府的铁路司、铁路局,那才是真正的肥差。
手中掌握着这样多的乌纱帽,他老刘家,只怕很快就要祖坟冒烟了。
此时,他恭谨地朝朱棣行了个礼。
朱棣手中捏着一份简报,却是瞪着他,怒斥道:“朕听闻,江西出了不少匪盗?”
“这……”刘观万万没想到,陛下此时竟会勃然大怒。
他忙道:“陛下,臣乃礼部尚书,不管匪盗之事,只怕此事,要问刑部尚书金纯。”
朱棣气呼呼地道:“朕是来问你!太平府修铁路,人人安居乐业,何以江西却是如此?”
“这……”刘观有点懵,老半天,他才深吸一口气,道:“陛下,臣听闻了一些不好的传言。”
朱棣道:“你说。”
“听闻……有人对修铁路十分不满。”
朱棣深深地看了刘观一眼,挑了挑眉道:“你说的不满之人,是何人?”
“杨溥杨学士,一直希望能够主持天下铁路司。他仗着自己修建铁路之功,便一直认为,天下铁路的修建,志在必得。只可惜,陛下圣明,没有如他所愿。所以这杨溥,四处说江西铁路的坏话……”
朱棣凝望着刘观,唇抿成了一直线。
说起来,刘观可谓是打王八拳的奇人。
他这一生之中,可以算是将永乐朝的大臣都得罪干净了。
吕振、陈瑛乃是奸臣,他得罪。
太子和围绕太子身边的杨荣、夏原吉、蹇义人等,他也得罪。
在他看来,这都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我刘观自成一派,打你是什么人,管你权势通天,打你们一顿,我照样升官发财。
而现在这一番话,剑指杨溥,可杨溥背后是谁呢?
是太子和威国公。
不客气的说,刘观这番话,叫做逆天,属实已属于斗气化马,恐怖如斯的范畴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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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