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时,这里许多人进进出出。
显然情况已到了十分紧急的地步。
这可是皇太孙,万万出不得任何的闪失。
唯一让人安慰的是,无论是哪里来的人,是锦衣卫的某百户官,还是抽调来此的文吏,亦或者是模范营的某队官,甚或栖霞钱庄或者商行的掌柜。
他们见到了朱瞻基,朱瞻基总是能轻而易举地叫出他们的名字。
然后,大家一下子心头一热,接下来才开始掏心窝子说话。
朱瞻基在太平府的历练是很有效果的。
他负责过招商,与许多的掌柜都很熟络。
又负责过管理治安的都尉工作,因而和不少锦衣卫以及模范营的人有过联络。
他还负责过水利,又与不少的文吏打成一片。
甚至还协助过不少商贾的贷款事宜,许多手续和审批都经由过他的手。
可以说,这太平府,但凡是有一点名号的人,都是他的熟人。
即便是有不熟的,那也没关系。你在哪里效力?在模范营的第三营?模范营的步兵第三营营官周利你认识不认识?呀?是你的师兄?本宫和他很熟。
这可不是客套,因为朱瞻基真的和人家很熟。
甚至……他还曾有一段时间,短暂地负责过教谕的工作,与官校学堂、算学学堂等等知名大学堂,都打过交道。
因而,哪怕是某个初出茅庐的小吏,他没事了,他能拉着你东拉西扯老半天,询问你,你哪个学堂毕业的,师承何人。
至于他现在负责铁路司的工作,看上去,这铁路司好像专业性更长,可作为铁路司的副使,实际上……他的工作内容反而更加全面。
毕竟铁路乃是直隶的大动脉,直隶各府县在修建铁路,或者设站,亦或者铁路与当地有什么纠纷时,往往都会有人与铁路司进行洽商。
至于各大商行,当然也不免要与铁路司进行交涉。
再有锦衣卫,经常也需在各处站点或者干线上设卡,或者是追缉,也需铁路司协助。
甚至模范营某些演练,也需与铁路司合作。
因而很快,这一大批从四面八方,负责不同职责的人聚集在了长安县的城郊,大家既是焦急,却又很快与朱瞻基融洽起来。
情况确实很糟糕,各处盗匪的情况十分疯狂,关中历来都有马匪,现在又与不少士绅的人厮混一起,这些士绅人家,本就有不少牛马,如今这些人聚在一处,彼此联络,沆瀣一气,不只四处伏击各处的粮道,而且还攻击了不少的营地。
有不少的营地,倒也能支撑,可有些因为疏忽,损失惨重。
最可怕的还不只于此,而在于……各府县的官吏,似乎都不值得信任,有暗通马匪的嫌疑,要知这些官吏,原本当初就对士绅们囤货居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现在出了这么大的问题,也自知到时朝廷可能秋后算账。
不少士绅去京城状告,未必会有什么效果。
眼下唯一求生的希望,反而是这些马匪们闹凶一些,弄出关中士绅们寒心之后,局势大乱的样子,使朝廷不得不顾忌一下大局,最终选择妥协。
可以说,眼下是外有强敌,内有祸患,这内忧外患的局面,随时可能教局势更加的恶化。
“殿下,眼下当务之急,是卑下人等,立即护送殿下出关,殿下且先回京城去……”
朱瞻基道:“回个鸟,我若是回了京城,这关中的局势便彻底地崩坏了。”
“殿下乃千金之躯啊!”另一边,乃是一个司吏帮腔:“天下可无学生人等,却不可没有殿下,何况……芜湖郡王殿下……”
朱瞻基沉吟着,半响后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现在这关中,眼下只有我们自己苦撑,我思来想去,就算是现在返回,沿途也未必没有危险。眼下当务之急,是立即平贼,否则这贼子猖獗一日,关中就要生灵涂炭一天,关中已经历了天灾人祸,再也耗不起了。”
说着,朱瞻基站了起来,接着道:“我思来想去,眼下这个局面,未必没有破贼之法。”
“却不知殿下的意思……”
朱瞻基道:“阿舅和我说过,狗急了还咬人,现在他们将我逼急了,就不能坐以待毙!”
众人顿时无语,堂堂皇孙,将自己喻为狗,这……
不过朱瞻基却不以为意,他在太平府和人打交道多了,实际上绝大多数人,没这么多文绉绉的话,大家都在做工人和过日子的人,此时他早已深刻的明白。
为何他那接受皇家教育的皇爷爷,每日动辄就要入人娘。
因为你真正想要和丘八和正经的百姓打交道,没几句这样的话,还真未必能够好好地沟通。
至于那些斯斯文文,张口知乎,闭口者也的话,不过是用来糊墙的遮羞布罢了。
朱瞻基道:“马匪是势大,可他们可怕的在于来去如风,四处袭击,教各府县的营地,防不胜防。可在我看来……实则他们人虽不少,却都是一时聚集起来的人马,各怀鬼胎,心思各异,不过是乌合之众罢了。他们这些人,若是有一百人聚集一起,则战力颇强,一千人在一起,实力就要大打折扣,可若是万人在一起,则不过是一群只会龇牙的败犬。”
“其中最重要的是,他们现在还未形成一个有力的统御之人,可以将他们凝聚一起,所以……这就是我们的好时机,得想办法,将他们纠集一起,再击而破之。”
众人细细地听着朱瞻基的话,大家都是历练丰富之人,此时慢慢冷静下来,不禁陷入思考。
朱瞻基道:“可我们不同,我们的人越多,战力越强,现在在长安县,我们这里有三四百个模范营校尉,有七十多锦衣校尉,又有数百个壮丁护卫,若是这个时候,下令长安县附近各府县的人马,向我们方向集结,若是能凑足六七百甚至上千的模范营校尉以及两三百锦衣校尉,再加上上千壮丁护卫,那么……就有胜算了。”
顿了顿,他接着道:“太平府的人,尔等扪心自问,你们一个个都算是干吏,可真出门在外,真能如你们自己所想的那样很有作为吗?我看不是,你们之所以能有今日的干练,在于你们的背后是太平府。一个模范营的校尉,若是在外,即便身强体壮,能击倒两个壮丁,可若是三五个壮丁,他能击倒吗?我看也未必。模范营战力之所以强大,源于一个个校尉凝聚起来,发挥出寻常人难以预料的实力。”
“所以现在,下我的命令,现在开始,周遭府县,都由我接管,所有人像长安县集结。还有……打出我的名号出来,我要教关中三五日内,都知晓我朱瞻基就在长安县,那些贼子,杀戮百姓没有用,可若是能教我束手就擒,那才叫真本事,我朱瞻基一人,对于皇爷的价值,可以与整个关中相比。”
“……”
这个计划,简直就是疯狂。
等于是朱瞻基拿自己当做靶子,吸引关中各府县的马贼和乱党。
自然有人想要劝朱瞻基:“殿下……”
朱瞻基却是板起脸来,认真地道:“这里现在我说了算,我这是照阿舅说的行事,怎么,你们连阿舅的话也不听了?”
朱瞻基大多时候比较随和,但是严肃起来的时候,那身为皇孙与生俱来的威严一下子就显露无遗。
一旁一个锦衣卫百户却是吓了一跳,连忙道:“殿下,可不能这样说,这传出去……对芜湖郡王大为不利啊。”
皇孙要铤而走险也就罢了,居然还打张安世的招牌,这要是出了事,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张安世的授意。
若是如此,真有个什么好歹,芜湖郡王不是打着边炉唱着歌,忽而天上掉下一口锅了吗?
朱瞻基知道,谁都不会敢拿他的安危冒险,但是他阿舅的名号现在是最好用的,于是他镇定自若地道:“现在就不要再去想其他的事了,无论如何,这就是阿舅的意思。现在起,一切听我行事!周司吏,你立即带人,修筑防务工事。刘百户,你教緹骑,发出我的命令,同时,想办法刺探乱党深浅。张队官,现在起,我暂任模范营临时营营官,你召集所有的人马,枕戈待旦,随时收编附近投奔来的其他的各队官兵,对所有的官校,重新整编。”
说到这里,他认真地想了想道:“还有……铁路司的人,勘探地势,要寻几处可与贼子决战的好地方。”
朱瞻基一面交代,一面又道:“无论如何,不能再拖延了,半月之内,彻底平定关中之乱!干成了,我保你们五十年富贵,干不成,我与你们同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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