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五十七章:志在四方(2 / 2)

所以胡穆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这是否是因为陛下对夏原吉依旧还有怒意?正因如此,所以夏瑄担心引来皇帝的责难,索性也同自己的父亲一样辞官。

不过胡穆虽这样想,却又觉得不可能,因为夏原吉即便致仕,可从待遇上看,虽是没有了户部尚书之位,可陛下不可能眼睛会盯着夏瑄这个小小的太常供奉上头。

夏瑄摇头道:“这是愚弟自己的意思。”

胡穆奇怪地看着夏瑄,心里更狐疑了。

夏瑄道:“家父致仕之后,愚弟与家父滋生了一些争议,家父认为,现在纲常已乱。可愚弟却认为,此时正是男儿进取的时候,对家父的许多做法,不甚苟同,尤其是家父,竟产生了这样大的疏失,我这为人子者,亦是羞愧难当。虽然家父却觉得这不算什么,不过是有人想要借机报复他,可愚弟却认为,天下虽一直都是如此,可身为大臣,岂可因循苟且,最终……愚弟便索性负气出了家门,辞去了这太常寺的官职,起初本是想去铁路司里谋职,可惜铁道部那边,直隶铁路司的员额满了,江西铁路司倒是有不少的缺额,却需去江西那边,那里毕竟太远,思来想去,愚弟便想来邮政司试一试运气。”

胡穆听罢,不禁唏嘘,他还真没想到会是这样!

不过夏原吉是老年得子,对这儿子,自是宠溺无比,这也造就了夏瑄任性的性子,关于这一点,其实胡穆是早有耳闻的。

若是胡穆敢指着胡广的面骂你做得不对,还敢离家出走,甚至擅自辞官,只怕有三条腿也要打断的干干净净不可。

胡穆苦笑道:“除你之外,还有何人?”

“还有几个,当初在族学里,和愚弟交好的一些堂兄弟,他们也早不忿碌碌无为了,都想碰一碰运气。”

胡穆哭笑不得地道:“这铁路司,可不管你是否有荫职,也不管你父亲是谁。”

胡穆还是选择丑话说在前,别后面他们后悔了。

“愚弟早有准备。”夏瑄想了想道:“只觉得天地之大,实在不愿虚度光阴,我常听戏曲,里头许多英雄好汉的故事,甚至还有不少人,远渡重洋,求取功业,若非是愚弟晕船,怕此时已在海船上,往爪哇去了。”

“此事……”胡穆还是有些迟疑,斟酌着道:“我还是想问问你父亲的建议,实在不敢做主,如若不然……”

夏瑄却是昂首,音量也不自觉地提高了一些,道:“我是我,我父亲是我父亲,我乃监生,又曾任过一些闲散官职,琴棋书画虽不算精通,却也能写会算。你们邮政司,口口声声说缺人,要广纳贤才,如今,放着来投效的人不用,却是推三阻四,这是礼贤下士的姿态吗?”

夏瑄越说越是激动:“世兄若是认,我的才能不足以在邮政司,我这便走!大不了,去江西,或去其他地方,天高海阔,男儿大丈夫,总有去处……”

“可若是正在用人之际,眼下愚弟这样的人,还用的上,自然而然,就请接纳,我自当尽心用命就是,何须多言?”

他的这一番话,掷地有声,倒是让胡穆不得不审慎对待了。

夏瑄这个小子,是个很刚强的人,现在打发他走,只怕明日他就四处跟人说,邮政司不肯接纳贤士,这是砸自己的饭碗呢!

当即,胡穆道:“只是你既是初来乍到,那么……怕是要从驿卒做起。”

夏瑄不甚在意地道:“此我所愿。”

胡穆又道:“现在各处驿站,往往是一些偏乡最缺人力,此去……怕是要吃不少苦头。”

夏瑄决然地道:“有何不可。”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胡穆也不好再继续拒绝了。

胡穆倒也不含湖,当即便命人去查询,良久,有文吏来,靠近他耳边,窃窃私语几句。

胡穆这才看向夏瑄道:“现在最缺人的,就是平谭驿,你若是肯去,明日就可成行,至于你的族人,自然另有安排。”

夏瑄没有异义,直接应下,当即道:“多谢大使。”

夏瑄的性子也是干脆,谈妥了这事,便也不继续逗留,直接告辞离开。

目送夏瑄离开,胡穆还是有些瞠目结舌,说实话,这人……让他有点看不懂。

“果然是家中的独子啊,哎……”胡穆忍不住感叹道。

…………

到了次日,夏瑄便匆匆启程了。

而此时,京城之中,夏原吉的寓所之内,在这里,有人匆匆寻到了夏原吉。

“夏公……听太常寺那边说,小公子辞官了……”

夏原吉:“……”

虽然父子二人,吵架乃是家常便饭,这个夏原吉接近四十高龄才好不容易生下来的孩子,自然不免使夏原吉格外的偏爱。

可夏原吉刚刚遭到致仕打击,如今家中又不宁,说是双重打击,也不为过。

夏原吉澹然地道:“罢……他既无心仕途……也好……好好在家中读书……也没什么不好,将他叫回来,告诉他,为父不会责怪他……”

这人便皱着眉头道:“小公子,已经……走了。”

“走了?”夏原吉一愣,不明所以地道:“去了何处?”

“去了平谭驿,他跑去投了邮政司,甘为平谭驿的驿卒……清早,听说就已收拾了行李,往平谭去赴任了。”

夏原吉:“……”

“老爷……老爷……”

夏原吉竟僵在原地纹丝不动,脸上方才那轻松澹然之色早已不见。

“老爷……”

良久,夏原吉才开始动弹了,他方才觉得自己整个人都麻了,现在才开始呼吸有所正常。

“哎……”夏原吉回神,一时间感到无力,叹息道:“天下事,坏就坏在这些不知天道地厚的少年人身上……”

“老爷,要不要叫人去追。”

“平谭在何处?”

“在福建布政使司……靠海……”

“天涯海角?”

“是,天涯海角。”

夏原吉:“……”

“老爷……”

夏原吉竟一下子萎靡起来,即便是在他致仕的时候,也不曾见他这样的颓丧。

他最后苦笑一声道:“追的回人,追不回心,随他去吧。”

…………

文渊阁里头,张安世每一次去,都见几个大学士在忙碌。

隐户的问题,已经被陛下当做是动摇国本和根基的事来看待了,正因如此,所以一再三令五申。

而作为文渊阁大学士,此时自要揣摩陛下的心意,竭尽全力,将此事办妥。

所以针对不同的府县,除了大量的派遣巡按稽查,同时也要给各府县予以正告。

唯独担心,他们还心存侥幸。

因而这个时候,已经没人陪张安世来喝茶了。

张安世也能从他们的口中,得到一些只言片语。

有好消息,无非是某府某县,初见成效。

也有一些糟糕的消息,说是遭来了地方百姓的不满。

可无论如何,事情总是要推动的,在这节骨眼上,谁也不敢敷衍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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