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澳兹随米瑞德下了山,面带微笑,一副尽在掌握的模样。
果然如此,果然如此啊!】
质向的情况其实很好解释,它并不是真的厌恶和鄙夷人类的生命存在。恰恰相反,它反而很在意这些凡物的生命,比李澳兹,比任何人类的领导者恐怕都在乎。
但是不知为何,质向似乎并没有办法抵抗虚空,或者说,它无法在虚空的侵略下,照顾好每一个生命,它挥洒质雨,反而不得不亲手夺取了更多人的生命。
到最后,它发现龙卫星的人,就算没有自己帮助,也在积极自救,而且不时还要对抗它辛苦降下的质雨。
这种本意是好的,但执行出了点问题,结果酿成灾祸的事情,在历史上也挺多见的,越是想要守护所有人,结果反而要不得不终结一批人的生命。
对于人类来说,这没什么可纠结的,毕竟人的生命也就一辈子,能活肯定多苟活一阵子。
但对于一个近乎永生不灭,跟熵君同一级别,就算在这方宇宙身死道消,也能在热寂静以后的世界安稳存活的长生种而言——这种事情对它的尊严和存在,似乎是一种极为强烈的震撼。
质向,它无法想象作为源始种的自己,累积了无数岁月智慧,拥有无限生命,却要眼睁睁看着人们对它的保护,非但没有感激,反而拥起谩骂和诅咒。
作为一个现实主义者,以及登神者,李澳兹正好处于人与神灵的夹缝之间,李澳兹倒是很容易理解这种心思。
说白了就是:明明我很厉害,觉得自己无所不能,但现实却狠狠地殴打了自己一顿,你不仅会遇到各种问题障碍,而且还会被人嘲笑‘就你这样也配叫质向’?
有些名牌大学生,在学校成绩优异,但踏上社会,面对错综复杂的职场生活,名牌大学的出身未必会给予绝对的帮助。反而会被嘲讽,拿身份做文章。
你自以为是靠智力逆天改命的状元郎,然而面对真正的门阀子弟,只会被嘲讽一句‘小镇做题家’。
质向大概就是这种心理,也许最开始,当它来到龙卫星时,发现这里没有道途的染指,让它分外欣喜,觉得好像找到了极乐净土,决定安心在这里休养生息,消磨自己无尽的寿命。
然后没想到,虚空悍然入侵,才八十年就把龙卫星从一个原始的奴隶制王国给硬生生加速到了工业时代,它很努力地想要保护好整个星球,监控全球,拒绝让星渊染指此地的同时,又抛洒质雨,净化人间。
然而不知为何,也许是因为它的实力有限,也可能是因为伤病,质向没有像熵君那般,横扫全宇宙的本领。
最后面对无穷无尽的虚空,它落得暗然神伤,最终只能安居一隅,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开个幼儿园,等待着虚空将这一切都吞没,而它也会和往常一样,到宇宙中继续漂泊。
可悲吗,其实多少有点,尤其是李澳兹也渐渐踏入长生种的行列,对于纯粹的生存需求,他已经看澹不少了,倒是渐渐地理解了这种想法,能够获得些许共鸣。
不知道是不是长生种的通病,这些奇怪的生物越发变得不切实际起来,他们活得越久,反而越缺少实际作为的能力。
有的长生种会忘记吃饭,再品尝一次家乡的饭菜都会痛哭流涕,感动许久。
有的人会忘记现实的酸甜苦辣,即便是看到自己的子孙朝自己哭诉抱怨,也无法感到共鸣。
有的生物甚至因为活得太久,连怎么呼吸都忘记,结果最后活活把自己憋死。
但对于质向这种源始种来说,它们诞生的时候,连‘生命’、‘死亡’的概念都不存在。
它们对死亡也没有认识,只是看着这些小不点儿上一刻还活蹦乱跳,对自己拱手作揖,甜言蜜语打成一片,眨个眼的功夫连孙子都垂垂老矣了。
这谁受得了?
比起历经漫长的岁月,长生种更渴望地是目睹灿烈的刹那,他们希望亲自去掌控这段岁月。
李澳兹倒是能够逐渐与之共情,但这不代表他现在就能认可对方的做法。
“米瑞德骑士,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并肩行走时,李澳兹突然开口问道。
“如果你又是问那种无聊的观念问题,我觉得你大可以放弃了,不论问几遍,我的答桉都是‘虚空是无可违逆的’,不论你怎么反抗,虚空的结局早已注定,不论怎么做都是没有意义的。”
米瑞德平静地说道。
“不,我没想这么问你。我也清楚,无论如何都无法改变你对这个世界的认识。”
李澳兹抬起头,伸手指向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