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岳先生道:“君上忍顾士卒之丧也,每痛于心。魏与秦,盟也。今救于赵,固全其谊,独与秦而失之欤?将军苟能化干戈为玉帛,亦君上之所愿也。魏、赵、秦三军士卒,皆蒙将军而得生矣!将军忍见万骨成灰乎?”
郑安平道:“若君上不弃,容臣出滏口,出邺城,往投左庶长,臣将卸甲自缚,请罪于君前!”
仲岳先生道:“将军差矣!各为其主,将军何罪之有?君上惟愿与将军把臂话旧,再续前好;将军不弃,则幸甚!”
郑安平道:“是则容臣之出欤?”
仲岳先生道:“愿告于君上,必有所命!”
秦军伤员一批批运到,郑安平皆一一抚慰,命人送走。粟兄道:“郑兄为此,虽古之名将无以加之,勿怪秦卒战不旋踵也。”
郑安平道:“吾何德而称名将,初一引兵,则尽墨之,深以为耻!”
犬兄道:“郑兄勿自贬损。吾等与兄战,久斗不下,其心甚沮。比及闻兄乃其将,亦有荣焉!”
郑安平道:“诸兄得郑某之首,足封君否?”
小四道:“惜哉,魏无计首记功之律,否则必取尔首!”
郑安平道:“若兄愿取,弟当奉之,不敢辞也!”
仲岳先生道:“将军身首归一,则建功立业,雄诸侯而当万军;一旦分离,与草木同腐,归于尘土。是以君上义不取计首授爵也!夫人者,天地灵气所钟,万物之长,相生也,相友也,相亲也,生之道也;相杀也,相轻也,相贱也,死之道也。孟子曰,杀人之父,人亦杀其父;杀人之兄,人亦杀其兄。虽非自杀之,一间耳。可不慎哉!”
郑安平道:“君等之首,虽可计爵,然亦无所用矣。”
仲岳先生道:“将军将从何道出?”
郑安平道:“非敢有他,但出滏口,至于漳,东去而已。”
仲岳先生道:“出皮牢,西出上党,其可乎?”
郑安平道:“若蒙赦,未敢辞也。”
仲岳先生道:“惟安平及众将勿得归,其可乎?”
郑安平道:“众将之心,未之得也。若安平,任君责之,未敢逃也。”
仲岳先生道:“大哉,安平之仁也!君上必嘉之!”
接收重伤战俘的工作一直到夕阳西下才告结束。经过清点,共接收伤员四百一十三名,护送的秦军士卒则有一千六七百人。护送的秦军没有随伤员进入营地,暂时在第一道哨卡前原地待命。那些活分的,甚至开始帮着第一道哨卡的士兵向后运送伤员了。因为只是转运到第二道哨卡,还要回来,所以也没有人拒绝。最后,留在第一道哨卡前的,只剩下一队魏军百人,他们与仲岳先生汇合后,也转身回营。
郑安平来到第一道哨卡,问道:“其有公大夫乎?”
无人回应。
郑安平问道:“其有官大夫乎?”
只有一人站起。
郑安平再问道:“其有大夫乎?”
站起来三人。
郑安平举起左手道:“不更、簪袅、上造、公士,其各聚其众,归于左!”
陆续有人站起,叫上些人到郑安平左手边列队。这些有长官率领的军队,其实并不多,大约三分之一都不到,剩下一千多人连公士都没有跟来!
郑安平道:“其余者,各依行伍,列于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