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啊,你长大了。”
“啥?”
朱厚照心里来气,这跟我长大与否有何关系?
“至少你知道荣辱了,你知道为何之前你总是定不下心学习吗?是因为读书不会给你带来地位和荣誉上的改变,反倒在你看来是负担,你不像那些寒门子弟一样,需要读书来出人头地。”
张周认真给朱厚照上课。
朱厚照道:“有关系吗?”
张周道:“你知道陛下为何用心读书,甚至能成为一代明君吗?”
朱厚照挠着头道:“因为父皇知荣辱?”
“你还真说对了。”张周道,“你可知陛下在成年过程之中,经历过什么?先帝时万贵妃宠冠六宫,陛下之母孝穆太后早逝,陛下虽被立为太子,但每走一步,都要小心翼翼。”
朱厚照脸色变了变,显然他不喜欢听这种故事。
他来找张周的目的性很强……你不是能写三首吗?再来三首,我当面拍在那群人的脸上,让他们知道小爷我的厉害。
张周就好像不知道朱厚照心态一般,还在讲着他的课:“你现在至少知道文坛名声所带来的荣辱,也就意味着,你也该知道学习的动力了。”
朱厚照显然没有耐心,嚷嚷道:“我学得再好,你给我的那些诗,我也写不出来啊。”
张周道:“放心吧,你的那些诗,我都给程学士看了,他会在南京博学鸿儒之中帮你流传,很快世人就知道,那些诗其实是程学士所写的,没人再敢冒名顶替了。”
“啥?”朱厚照站起身,用不可思议的眼神望着张周道,“果然不是先生写的?如果是程学士……那我不丢人了?”
张周笑道:“程学士不过是帮你挡个煞,让宵小不敢出来冒名,他会把名声还给你的。文会由程学士主持,到时他会当众说明情况的。”
“是这样啊……”
朱厚照一听,登时眉开眼笑,小眼睛小鼻子挤在一起,浑身舒畅道,“我就说先生主意很大,我不该担心的。先生,你的诗还有没有了?再给一两首,我留来傍身。”
“没了。”
“小气鬼,先生算无遗策,怎可能一下都给我呢?要不咱商量一下,给我得了!”
张周起身道:“没事就回去,今晚我还有应酬。”
“应酬谁,我也去。”朱厚照笑呵呵的。
显然,之前朱厚照在客栈里住得还算不错,觉得能感受到人间烟火气,但随着时间推移,客栈的新鲜感已经不足了,想到在皇宫里那种锦衣玉食的生活……再联想到进了南京兵部衙门后的风光,他自然不想再回客栈那逼仄的小空间去住着。
张周道:“你若是不想住客栈了,我让人给你收拾一间宅子,这里进出人多眼杂,很不方便,南京官场可是有曾见过你的人。”
朱厚照翘着二郎腿,笑嘻嘻道:“没事,我也不出去,你住哪我住哪。顺带跟你学习学习。”
张周摇头道:“我平时也不住在这里,这只是我办公之所,而且我有家眷在身边,不方便。”
“是张君那小子吗?正好手痒,要跟他切磋一下。”朱厚照似乎是想赖上张周,要往张周府上住。
“哼!”
张周道,“你若是觉得江南之行意兴阑珊,我随时送你回京师。让你到市井去,是对你的历练!”
朱厚照一看就知道了,老爹不在身边,还有个先生。
这个先生虽然开明,但要“不讲理”起来,跟他父亲也没多大区别。
“别,我还是回去,要不你赶紧给我安排个大宅,我住进去,最近在客栈住着很不方便,连洗澡水都供应不及时,而且饭菜……怎么说呢,吃几顿还挺好的,吃多了就觉得索然无味,还有我想多找几个人伺候我……”
“堂堂太子,若是吃不了苦,以后就别出来了!”
“别啊,我能吃苦,但就是有些苦不值得吃,说起来我还真有点想父皇和母后了,回头你送我回去……不对,是咱俩一起回去。那我先走了!”
“送客!”
张周也不惯着。
以为你是太子,我就要对你千依百顺?就算你当了皇帝,也要压住你。
打蛇打七寸,谁让你小子的软肋基本被我掌握了呢?
……
……
张周让唐寅把朱厚照送走。
唐寅回来,面色不解道:“太子出来时间日久,为何不早些将他安全护送回京师?”
“不急。”张周道。
唐寅再问什么,张周也不回答了。
不多时,门口有敲门声,却是杨鹏到来,杨鹏见到唐寅也在,本是想回避一下,张周道:“直言便可。”
杨鹏道:“如先生所料,大江沿岸的皇室宗亲,各地的藩主,不遵法度的人大有人在,应天府各处甚至有他们采办的官船,将大批的粮食和奇珍异宝等,采买之后送走。查问过那些人……除了有藩主的背景,还有官府为其撑腰,普通商贾和农户就算被盘剥了,多也是敢怒不敢言。”
张周点头道:“以权压人,在江南本就是常态,京城不也如此吗?”
杨鹏笑道:“京城过去几年,其实已经好很多了,以往在李阉得势时,还有寿宁侯和建昌伯,京师的商贾大户的确是提心吊胆的。料想也是因为江南之地远离京城,再是这边的宗藩数量的确是多。”
皇亲国戚利用权力,去盘剥挤压普通人经商和生存的资源,兼并土地,并干一些垄断市场欺行霸市的事情……
这一点都不稀奇。
张周自己就是应天府走出来的,所以张周清楚知道这些。
就好像当初他还帮成国公家的老二朱凤做买卖……朱凤做生意真是那块材料吗?
话说……朝廷是禁止宗藩涉及到地方行商等事,但没有人跟银子过不去,将权力变现是封建时代的特征,不能自己上就找白手套……放哪都一样。
只是南京因为天高皇帝远,这种情况更明显一些。
反而是京师之地,其实达官显贵已经有所收敛,就好像张家两兄弟头几年虽然跋扈,但每次犯事,都有一堆人参劾。
倒是南京,有达官显贵欺行霸市,言官多半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唐寅道:“莱国公到江南,是为整饬吏治的?还是为……纠正宗藩的错误?”
张周摇头道:“他们是否欺行霸市,我管不着,或者说暂时也不好管。我的任务,只是保证他们的所作所为不会威胁到大明的安稳。”
唐寅心想,还是要整治,话怎么被你说得这么漂亮呢?
“江赣本地的宗藩,有查过吗?”张周问道。
杨鹏道:“如张师所料,头年里继嗣的宁王,已有在江南大肆采办之意,且他与江赣等处宗藩过从甚密,但因南昌府距离此处太远,目前尚未得悉是否有另外不法之举。”
“宁王?”唐寅皱眉,“这与我等有何关联?”
张周瞅了他一眼,神色中带着几分促狭。
这个人,跟我们关系是不大,但未来跟你关系却很大,当然……因为有我在,将来你们是否还有关系,那就另说了。
“北方的战事需要钱粮,造船也需要,不从宗藩身上入手,又能从哪里呢?”
“当然,我们一切都要讲法度,不能恣意妄为。杨公公,最近你还要忙碌一些,多加奔走了。”
杨鹏急忙领命道:“小的听候调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