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非要定个“通番”,也不是不可,那时候就会杀几个人……只要有银子往上打点,事情一般到府县或者是蓟镇巡抚这级别,就会被压下来,不会往上报。
张周笑道:“牟指挥使明察秋毫啊。”
听说是我远房亲戚,本来有证据也能没证据,还显得我蔡国公大公无私。
你牟斌也是会办事的。
“一会人会过来见我,说是详细谈及案情,牟指挥使有闲暇,不妨旁听一番?”张周笑着问道。
“是。”牟斌赶紧站起身。
回应之后,他才在想,这到底是应该回答是还是不是?
“公爷,若是有何不方便的地方,卑职回避也可。”牟斌补充道。
张周笑道:“不用,都是为了案子,这案子怎么个原则来着?”
牟斌道:“陛下有吩咐,只要能方便您在永平府开矿,能办成您的事,一切都由您决断。”
这案子是你的,你想宽恕谁就宽恕谁,你想办谁都办谁。
当然干坏事还是由我们来代劳,骂名也是我们锦衣卫来承担。
“辛苦了。”张周道,“来人,去传话,让来客到这里来见吧。”
……
……
张周端坐在正堂的主位,而牟斌则坐在客首的位置,此时的牟斌一身常服,跟张周一起见客,他也能感觉到压力很大。
等见到来人是一名四十岁上下的妇人时,牟斌则看上去要放松了些许。
妇人是由刘贵给引路进来的,刘贵道:“这位就是我家老爷。”
妇人外表一身普通的粗布衣服,荆钗布衣却难掩领口露出的绸缎料子,这是典型的出行在外要掩藏,不露富,富贵也不能出头,是这年头大户人家做事的准则。
虽然这时代的大户,多也是有官府背景的,但他们也知道,一旦出头就会成为众矢之的,就好像这次。
要不是永平府地方一些大户打矿山的主意,也不至于会遭来如此大的报复。
“民妇彩黄氏,拜见国公大人。”
说着跪下来,恭敬给张周磕头。
三个响头之后,连头都伏在地上,不会直起身来跟张周有任何对视,或者是其他不敬的行为。
“彩黄氏……”张周重复了一遍。
姓彩的人家,是很少见的。
“民妇正是。”妇人道。
“有什么事,起来说话吧。听说你是为娘家案子而来的?”张周道。
妇人这才稍微把头抬起来一点,但仍旧是低着头,人也继续跪在地上,没有对视。
这年头,官民之间的差距非常之大,且现在妇人也知道是来求着张周办事的,要是不把礼数给尽到,很可能会被直接扫地出门。
妇人道:“大人说得是,娘家人受了一些冤屈,都是因为有小人陷害。听说是府县里有小人觊觎我娘家黄氏一门,还曾有人在黄氏受了一点不公的待遇,就出来诬告,民妇多处奔走,只可惜人微言轻,到现在仍旧不能为娘家人做点事。”
张周笑看着一旁的牟斌道:“牟指挥使怎么看?”
妇人跪在地上,本来也奇怪于一旁坐着的人是谁,就算张周称呼牟斌为“牟指挥使”,她也不知道这个指挥使到底是什么意思。
“是不是小人冤屈,还另说,你们怎就敢说,锦衣卫是无端拿人呢?”牟斌当然是要反驳一下的。
你个小妇人。
真是瞎了眼啊。
不知道抓你娘家人的罪魁祸首,也就是本锦衣卫指挥使就坐在你旁边?你张口闭口你娘家人都是被诬告的,就算你没点名说锦衣卫诬告,但其实也是说我们不能明察秋毫,甚至是联合你们的仇家来冤枉你们呗?
彩黄氏道:“民妇从官府那边打听到,说是讼告黄家的人,就是曾经被黄家赶出门的人。”
牟斌先是瞅了张周一眼,但见张周没什么表示,这才冷笑道:“你们黄氏,是因为跟赵氏一门有牵连,曾做过跟外番的买卖,且有很多不当的往来,甚至给守关的将官行贿,这些都是锦衣卫查证的。”
“回大人的话,并非如此……”彩黄氏赶紧又磕头,嘴上继续辩驳。
张周笑道:“彩黄氏,我能理解你为娘家人开脱的心思,但你面前坐着的这位,可是锦衣卫指挥使,就是他带人去拿的你们黄家人,难道案情他会不知晓吗?”
彩黄氏身体一震。
突然有种被人刀架在脖子上,且已经开始下坠的感觉。
跟锦衣卫指挥使犟嘴,那是嫌娘家人死得不够早啊。
张周道:“不过牟指挥使也说了,永平府的赵氏一门,才是通番的罪首,如果你们黄家人愿意出来指证他们,那还是可以网开一面的。”
彩黄氏急忙道:“这是自然。”
张周又望着牟斌道:“牟指挥使,你看这样可好?”
“自然是可以的。”牟斌一边回应,一边在想,陛下都让你自行决定了,干嘛还显得很在意我意见的样子?
我的话,管用吗?
张周道:“可我未来一段时间,都没法过问这案子,要不此案就先往后拖一拖?”
牟斌道:“陛下以吩咐,由蔡国公主持此案,自然要等蔡国公完成顺天府乡试的差事之后,再行定夺。”
“那就先继续查。”张周道,“我出来之后,这案子再定。”
“大人,民妇还有所请。”彩黄氏一听,张周这是准备撂挑子。
她的想法,是难得来见了张周一趟,这恐怕是最后的机会,如果就这么走了,等于白见。
张周道:“说。”
彩黄氏道:“民妇想见见身在牢中的父亲,跟他说几句话,让他知道外面的情况,也好……把事告知于他,让他……看着办。”
这是给老父亲通气,让老父亲找到为黄家脱罪的方向。
张周往牟斌身上看一眼,牟斌马上会意,点头道:“只要是蔡国公准允的,见一面还是可以的。但必须有人在场。”
“是。民妇谢过两位大人。”
说完又是恭敬磕头相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