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让张懋有点骑虎难下的意思。
“英国公既然来了,我还有件事跟你说,这两日我看过都督府采办军械的奏报,其中很多账目不清不楚,其中的问题可不小啊。”张周笑着道。
张懋一愣。
我来跟你说保国夫人,你居然跟我提账目?
“哎呀,秉宽,你又不是不知道,这计划跟落实之间,还是有很大差距的,就算预算对不上,那也不是老夫一个人的问题不是?以前都督府的账目都是这么核销的。”
张懋好似是在装糊涂。
张周笑道:“我只是说账目不对,可没提到你跟这件事的关系,还有就是所谓的核销,这也并不是我的职责。”
张懋面子有些挂不住,摆摆手道:“这件事,要陛下真问起来,老夫自会如实去应答,账目就算是不能一笔一笔对得上,也是大差不错的,秉宽啊,你可不能拿着鸡毛当令箭。”
显然张懋还是想在张周面前倚老卖老。
“呵呵。”张周只是笑而不语。
“老夫现在就问你,能不能把人给接出来?老夫就这么一个提请,不过分吧?”张懋也甩开膀子了,反正死猪不怕开水烫,我认准的事情也没人能拉得住。
张周问道:“人都在锦衣卫处,为何要找我讨人?再说了,安置于你那边,还安置于旁处,有何区别吗?”
张懋道:“老夫就想尽一点心意,你不会是连这点小忙都不帮吧?”
张周语气转冷道:“不是我不帮,而是帮不上。就如同之前你来找我说,让我给保国公说情一样,这并非我分内之事,且我与事情有一定的牵连,我的一举一动都会为他人所关注,所以也只能请你另请高明了!”
“嘿……你这怎么就……冥顽不灵呢?”
张懋也是气得直哆嗦。
明明事情就在眼前,随便就能办成,怎么就无能为力?
张周道:“都督府采办的事,英国公你可一定要留意了,这几天陛下可能就会过问,我这也是善意的提醒。往常年我不知道户部是怎么核销的,至少现在其中的问题很大,北方用兵不断,朝廷的财政也都是捉襟见肘,还望你能理解。”
“行了,知道了!老夫就不信你帮不上,秉宽,你也多斟酌一下,以后咱可都是一家人,还要说两家话吗?”
张懋一边知道不能得罪张周,一边却又气得直跺脚。
他起身告辞时,甚至都有点不顾张周面子的意思。
但张周也懒得去理会了,还是让人出去送客。
张懋离开之后,孙上器也出现在张周面前。
“公爷,想来英国公乃是为保国夫人的事而来,这件事乃是李公公亲自出面,至于其中缘由,卑职并不太清楚,但这件事在京师中,已有传言。”孙上器道。
有些事,就算孙上器不是真的很清楚,但他也会猜到一二。
这明摆着,有人在做局坑张懋。
张周道:“人是他自己要的,还是主动送的?”
孙上器道:“自然是英国公主动前去索要的,先前牟指挥使也是应允的,但后来不知怎的……李公公就说如此不合规矩,就亲自去把人给接出来,卑职当时并未随着前去,但据说是人才刚送到英国公在城东的别院,要是再晚去一些时候,只怕是……”
欲言又止。
张周笑道:“直说无妨。”
孙上器无奈道:“其实公爷您也能猜到,就是因为之前保国公强势的时候,那位保国夫人曾有对英国公和其麾下之人不敬之处,这都是官场上迎来送往的事情,只是现在保国公落难了。”
“嗯。”张周点头道,“那人现在,是送去永平府了?”
孙上器道:“昨日人接出来,今日一早就往永平府送了。一同发送过去的,还有保国公之外大多数府上之人。”
张周问道:“也就是说,除了保国公之外,其府上的人,多数都送去永平府服役是吗?”
“是。”孙上器点头。
“那可真是挺有讲究的,昨日才发生的事,本还是机密,今日就能传得沸沸扬扬,看来这位英国公平时得罪的人不少,有人想拿这件事做文章啊。”张周笑着。
是个局外人都能看明白,张懋这是摊上事了。
但张周作为局内人,其实他知道的还真不多。
主要在于,无论这件事谁是幕后策划者,都没跟张周打招呼,似乎有意让他张周置身事外。
翌日,张周就在中午奉诏入宫,说是去跟朱祐樘一起吃午饭。
当张周抵达乾清宫时,却见朱祐樘正立在案桌前,桌上由几个太监摊开一副大字,而朱祐樘正在品鉴书卷上的书法。
“秉宽,来得正好,过来瞧瞧。”
朱祐樘兴冲冲朝张周招手。
张周走过去,但听朱祐樘笑着说道:“这字真是不错,朕还让程学士给瞅了眼,他还给题跋,却说是当下无论是谁的字画,过他的手,都能升价十倍。”
张周笑道:“陛下几时有这般好的雅兴?”
“这不是要陶冶情操吗?还是你说的,这对身体有益,朕最近也觉得研习书法,能让内心平静。”朱祐樘一副陶醉的神色,“朕叫你来,还是为了跟你说海外船只的事,那些财货已送到了内府的库房内,用过午膳之后你就随朕过去。”
张周道:“陛下,臣听说现在外面对于英国公的事,传得沸沸扬扬。”
“呵。”
朱祐樘本还要拉着张周闲话,听到这里,脸上露出个尴尬的笑容,随后将笔也给放下。
“嗯?”朱祐樘喉咙里发出一声,随后摆摆手,将几名御用监的太监给屏退。
等乾清宫内只剩下他跟张周时,朱祐樘道:“朕本来还打算等事后再跟你说,但你也是聪明人,岂会看不出呢?朕就是觉得张懋这个人有点碍眼,他年老了,还仗势欺人靠着祖上的关系,还有先皇对他一门的信任,一直把持着京师的军政。也是时候该让他把京营交出来了。”
张周道:“陛下,难道说这一切……都是设计他的?”
“他的劣迹,朕都不用问,随便一抓就是一大把,这京营的军政,早就烂透了,朕先前想去改革,都不知该从何下手。”
“朕思来想去,那就直接从罪魁祸首开始改,朕也不是不给他机会,他张某人不是能耐吗?若是他能把京营的烂摊子收拾好,那朕照样会器重他,否则……他就要认清形势,该放手时就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