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周道:“谢阁老,除了那份名册,你今天还有什么事吗?其实我马上要回京了,你要有什么事,想让我去试着做的,也可以说说,或许我能帮上忙呢?”
张周也算是“投桃报李”。
既然你肯定了我的功绩,那我就可以替你做点事,说不上是扯平,而是一种变相的和解。
谢迁摇头道:“我只是想知道,你所做之事,到底是出自何书籍?还有,你这一切……到底是从何处学来的?我纵观历朝历代的典籍,看遍了经手的经史子集,也未曾看到眼前这一切出自于何处,更是无从去探寻。”
“哦,只是求知心作祟?”张周笑道,“那就要让谢阁老失望了。其实这种改变,本来就存在于民间,只是谢阁老长久居于高位,看不到罢了。”
“不可能。”谢迁道,“我虽老眼昏花,但还不至于闭目塞听。”
张周义正言辞道:“民间积累财富,所用的手段很多,开矿者没有吗?冶炼钢铁的不存在?只是被官宦所打压,让他们形成不了气候。”
“再说这开矿者,往往都会被地方官府所占据,西山的煤矿在我开矿之前,已经比比皆是,只是产量低了一些,达不到如今的标准。”
“大明年年都在造船,只是造船的经费受到极大的限制,且上下其手中饱私囊,真正用以造船的款项少之又少,造出来的船只自然无法经受惊涛骇浪,自然也无法远隔重洋,但出海之事乃是我首创吗?郑和出海的事,难道很远吗?”
“再或这座新城,就算是有一些新的产业,但多数都也是民间所存在的,但只是在旁的地方无法生根发芽,就在于官府和地方势力所不容,我只是给了他们一个滋生的土壤而已。”
张周侃侃而谈。
把这番话说完,甚至连能言善辩的谢迁都哑火了。
谢迁半晌后才问道:“究其根本,乃是我们……的限制吗?”
这个“我们”,在张周看来,是谢迁已经觉悟,认识到传统文臣派系对民间资本的打压,导致民间市场经济活力一直无法上来。
张周道:“也可以这么说,商人逐利,无论是读书人,还是市井百姓,谁不逐利呢?以前陛下或不在意这些,受到的限制太多,如今陛下一心要平定草原,需要逐利的人来帮朝廷获取利益,才有了今天的改变。我……也不过是恰逢其会罢了。”
“唉!”
谢迁重重叹口气。
他似乎是被张周说服了。
一个老头,经历了宦海浮沉之后,终于在底层摸爬滚打之后,才理解到了大明落后的根源。
虽然来得晚了一些……但张周也觉得,能让这样一个老顽固接受这些,也算是不易了。
张周道:“谢阁老就真的没旁的,需要我帮你做的?我时间不多,怕也要先行离开。”
谢迁笑着摇摇头道:“不错,你能来,与老夫谈这么多,算是很给面子了。换了他人,早就不记得这里还有个行将就木之人。”
张周心想,你的命还长着呢,至少还有二十年的活头,可你认为的青壮年的皇帝,命还有多久就不好说了。
至少在历史上,你的命经受住了岁月考验。
“有闲暇,可以再来,老夫这里别的没有,还是有茶水,可以与你相谈。”谢迁笑着起身相送,“老夫如今替你做事,你就当是来指点一二。”
张周也起身道:“谢阁老太客气了,我在你面前更像个学生,教不了什么的。”
谢迁道:“三人行必有我师,就当是互相学习吧。”
……
……
张周跟谢迁谈了半天,出来时,甚至都快不记得谈了什么。
仔细想了下,大概是是谢迁正在思想转变的时候,自己是来加一把火的,让谢迁认识到以前的认知是错误的……
但对于他来说。
去改造谢迁一个人,还有什么大的意义吗?
难道以后还指望谢迁去帮他改造别人?
“我们想拜见一下张部堂,劳烦通传。”外面有人在说话,看起来还有些哄闹。
刘贵正在带人阻拦这群人靠前。
张周走过去,因为他看到来人都是一群年轻人,而为首的一个正是与他有过几面之缘的李兆先。
跟老子斗得死去活来,而小的却不惜跑到滨海城来……张周也听说李兆先在滨海城推广心学,甚至一群人加入到学社,还有一群人加入到城市建设中。
这是值得推广的事情。
在那群老儒官眼中,他是异类,但他在年轻书生中声望却很高,这说明大明还有救。
“那不是李公子吗?”张周笑着摆摆手。
随即刘贵让开一条路,让李兆先带着个二十岁上下的男子一起过来。
“拜见张先生。”李兆先跟张周年岁相仿,却对张周非常恭敬,简直是以先生之礼来待之。
张周道:“李公子客气了。”
李兆先道:“有人看到了张先生的车驾到此,我等特地前来,您是来会面谢阁老的吗?”
张周笑了笑。
这算什么?
你们是来采访我的?
张周大概知道,今天所说的话,很可能会被眼前的李兆先等人传扬到街知巷闻,跟采访也没什么本质区别。
张周道:“是的,我与谢阁老同殿为臣,今日要离开滨海城,特地前来拜见。商讨国之大事,交换意见。”
后面一群书生闻言,一阵哗然。
原来这位蔡国公,还跟传统文臣的阁老大臣有往来,甚至是私下会面,这说明传言有误,谁说两边势成水火的?
“李公子,你来找我,是为何事?”张周再行问道。
李兆先道:“我们在这里推广心学,需要您给题词,如此方便更多人来接受讲学,您看是否方便?”
“对对,张先生,题词吧。”
一群人好像是拥趸一般,等着让张周给学社题词。
张周笑了笑,道:“如此也可,但只能推广于学问。回头让人将字拿给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