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繇知道田丰的脾性,只是阴沉着脸,啪啪啪落子。
田丰没有什么表情,不见笑容,不见怒意,仔细的看着棋局,小心落子。
十几手之后,刘繇终于忍不住了,看着田丰沉声道:“真的闹得的人尽皆知,朝廷震怒,你我进京之后,有的是人为我说话!”
田丰面露恍然之色,道:“原来你打的是这个主意。”
刘繇在清流名望卓著,又是宗室,加上与刘备、颍川党的关系,到了洛阳,还真会有无数人为他说话。
反观田丰,在洛阳毫无根基,不朋不党,面临的情形可想而知。
但他从容依旧,不紧不慢的落子。
刘繇见他油盐不进,心里怒火升腾,咬着牙,道:“好!既然你决意如此,刘繇就奉陪到底!”
刘繇被激怒了。
可以说,他给了田丰无数个台阶,但田丰一步不肯下,退无可退,只能与田丰拼个鱼死网破!
田丰身后御史台的一众大小官员,这会儿也犹疑起来,欲言又止。
在这件事上,御史台显然是占理的,可闹到这种程度,再到洛阳,有理也说不清。
一旦朝廷站在刘繇一边,田丰以及御史台的官员们,就要承受朝廷以及陛下的怒火了。
谁都没有再说话。
事情激化到了这种程度,双方都是退无可退,只能一条路走到黑。
于是,刘繇与田丰,真的下棋了。
除了吃饭、睡觉,两人都在下棋,谁都没有离开驿馆。
包括他们的下属,纵然再煎熬,都在相互比拼,期待着对方承受不住,先行败退。
这样的对峙,一直持续到了第三天,相县里渐渐传出了一些风声,各种议论声悄然出现,伴随着衍生而出的流言蜚语。
“你们听说了吗?刘使君,将御史台的一干人给软禁了!”
“休要胡说!刘使君与田中丞乃是多年至交,不过是招待罢了。”
“就在驿馆,我看到了,谁人都出不来,御史台的官员连大门都接近不了。”
“休要胡说!刘使君与田中丞……”
“行了行了。我倒是知道一点,据说是那田丰想要抓什么人,刘使君担心坏了政事,便将田丰等人给软禁了!”
“休要胡说!刘使君……”
“你闭嘴!我得到的消息是,刘使君与田丰早有嫌隙,田丰这次是来报复的,刘使君忍无可忍,这才将田丰等人给抓了!”
……
刘辩这会儿就坐在不远处的一桌,品味着嘴里的茶,摇头与对面刘备道:“之前在新野,有人跟我说,豫州的茶好,这喝着,还不如新野的,满嘴苦涩,毫无甘甜香气……”
刘备宽脸大耳,忠厚模样,闻言躬身,满面严肃,道:“陛……公子,市井传言,不可尽信。”
刘辩又喝了一口,摇了摇头,道:“也不尽然,在颍川时,卢毓给朕送了一些好茶,喝着确实不错。”
刘备躬着身,神色貌似从容,双眼里尽是凝色不安。
随着他二弟在徐州万军从中斩杀笮融,平定徐州;而后,他劝降黄祖,出其不意,兵不血刃的拿下荆州。
一时间,‘刘备之名’响彻大汉,声望隆隆,直逼曹操。
盛名之下,自然伴随着众多非议。
在无数赞誉声中,朝野对刘备的攻讦也是日渐增多,尤其是在豫州,‘刘备之名’备受争议,最重要的,是有人弹劾刘备,指责他纵容妻族糜氏,在去年抢修河堤事中,大肆贪污,以次充好,哄抬物价等等。
而今,刘繇软禁了田丰,而皇帝陛下亲自出现在相县,更是将他给招来,刘备的压力,可想而知。
刘辩又品了口,放下茶杯,道:“不好喝。”
说完,起身离开。
刘备屏气凝神,亦步亦趋的跟在刘辩身后。
皇甫坚长啃着苹果,不动声色的观察着刘备。
这个人,以‘仁义’著称,在去年以来,胜多败少,名声好,但无甚功绩,自从克复荆州之后,朝野赞誉非常。
这种‘赞誉’,明显的不正常,是有人在背后刻意操弄。
作为执掌皇城府的二公子,皇甫坚长自然知道是什么人在背后故意抬升刘备。
他现在好奇的是,刘备,是否在暗中培蓄了势力?
那刘繇,强行庇护糜氏兄弟,是顺水人情,还是洛阳城里的授意?
直白一点,‘颍川党’,是否与刘备有所交通了?
陛下能容忍‘颍川党’一家独大,霸占朝廷;可,如果……‘颍川党’染指兵权,与刘备有所勾连,那就不同了。
刘辩出了茶馆,在相县的大街上慢慢溜达,买了不少特产。
刘备一直跟在后背,几次想要说话,强行忍了下来。
临来之前,徐庶再三叮嘱,‘不可辩解、不可顶撞’,‘凡是陛下问罪,除非谋逆,一概犹豫默认’,‘涉及颍川、曹操,勿复多言’。
转了一大圈,刘辩来到了驿馆之前,看着四周林立,不断巡逻的城防兵,不由得背起手,道:“刘卿家,你说,刘繇这是要干什么?”
刘备面露犹豫,道:“臣不知。”
刘辩看了他一眼,道:“朕也不知道。你去,将他们叫出来,朕问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