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感受到了中原所发生的一切,今年的第一场雪来得格外的早。
楚江边那片红枫林已是白雪皑皑的世界,起先是一片红叶上出现点点雪白。过了一夜,这层白色竟然将红叶全数覆盖。寒风吹过,又有几片枫叶落下,远远观去一片洁白上点缀的几点鲜艳的红,格外醒目。
枫林入口处立着一块小石碑,石碑上刻着两行字,只见上面写着——
枫林落尽千秋叶,孤道独守万古寒;
阅尽繁花落与开,又是一年阳春来。
这首诗不知出自何人之笔,若单单只看前两句叫人心中直觉悲春伤秋与百年孤寂,可后两句又给人一种信念——即便悲寂的秋冬年年会来,可阳春依然会如约而至,赶走萧索与寒冷,让人感到些许明亮。
枫林旁一座宁静的小村庄忽然出现一位外乡人,一位青衣男子捧着一个小小的罐子,挨家挨户地敲门询问,在得到他想要的信息后,他便带着怀中的罐子离去。
这位男子不是别人,正是带着先生骨灰的姬阳与。
他走啊走,来到一个小土坡前,看着小土坡上一个个的土包子,便走上前去。他弯着腰一个一个地确认,最终在一个普普通通的土包前停下。他伸手擦拭了一下墓碑上的灰尘,在确认了上面刻写的字后,他按照老人的吩咐,将墓碑中的石砖一块块地取下,而后再将罐子小心翼翼地放进去,最后再将一切复原。
这座小坟包估摸着已经砌好七八十年了,当地有个风俗,人只要过了六十岁就会先选好地儿做好坟,这样知道自己将来会埋在哪儿,心中有个着落。老人选在他父母的旁边,落叶终要归根这是他的夙愿,如今姬阳与替他完成了这个愿望,若他在天有知,也会感到欣慰吧。
姬阳与拿出一把香,三柱为一组,替未能前来的人一一上香。当他上完第九组香后,他思考了一下,最终还是拿出最后三柱香,点燃后虔诚一跪,最后将这三柱插在前面二十七柱香的前面。敬完香后,姬阳与起身拍了拍膝上的灰尘,最后看了一眼墓碑以及未烧完的香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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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日常府上下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一时间全府上下都笼罩在一股压抑的气氛中。书房内,铁戈正苦苦地请求着什么,但常之山却依旧站在窗边负手而立,似乎不为所动。
“将军,这事儿您就这么让他了?”
“事已至此,莫要再说什么了”,常之山淡淡地说道,对于事情发展到今日,似乎他已默默地选择接受。
“可是——”
“你退下吧。”
不等铁戈再说什么,常之山便让他退下。
面对常之山,铁戈无论接到任何命令与指示他都选择无条件的服从,此时他虽然心有不甘且内心焦急,但却依然低着头默默退了下去。
书房的门被轻轻地关上,常之山长叹一口气,他目光显得极为阴沉,又充满了疲惫。昨夜,他曾经的部下捎了个口信过来,说公孙错奉诏入长安。当他听到这三个字的时候,他便全都了解了,当他想到那个白白胖胖、多跑几步便会气喘吁吁的曾经的下属时,他就对唐帝的心思一清二楚了。今日他去营中巡视一番,交代了一些事情便回来了,像是在进行离任前的最后布置。
圣上到底还是防着自己啊!
常之山讽刺地一笑,可他又十分不解,圣上如此到底是因为什么呢?因为与徐家的联姻?还是怕自己军权太大?还是因为......英平母亲的事?他这些年不管在哪儿他都如履薄冰,就是因为他太了解这位圣上——哪怕他们曾经一同出生入死。
唐帝大限将至,而英平在朝中可以说是毫无根基,难道他害怕什么不成?就算要将自己的权利收回,为何偏偏选择公孙错?自己与公孙错的关系朝中无人不知,若是在平日提拔他倒还好,此时这样此消彼长提一贬一,到底是为了什么......咱这位圣上好就好在想得多、想得全,坏也坏在想得太多、想得太全……
算了,不去想了,明天就知道结果了……常之山摇摇头,用双指揉了揉双眼,转身向椅子上走去。
第二日。
今日早朝时,陈进爵宣布了两道震惊朝野的御旨,一是常之山玩忽职守、疏于看管,使神策营兵符被盗落于贼人之手,此等无视君命、有负君恩之为犹如不尊圣命、置王城安危于不顾,是为不忠,故特降此旨免去常之山神策大将军一职,但天子宽宏,念其有功于朝廷,命其任枢密院副使,忘以此为戒,好自为之、莫负天恩;至于第二道御旨,则是宣布了新一任神策大将军的人选——
这人便是大唐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常之山旧部公孙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