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众人如此要求,知唐也不再纠结,向着竹帘又是微微一礼,转身走向张博士等人。
来到主座面前,知唐吩咐侍女将众人的字整齐地放于桌上,恭敬地说道:“张博士、王夫子、严夫子,劳烦三位。”
王夫子与严夫子二人点点头,而后接过侍女递来的作品心细审阅起来。
张正儒并没有伸手去接,他靠在一边静静斜着眼睛,时不时地瞟一眼两位夫子手中的书法作品,但紧接着一般都是不屑地轻哼一声。
两位夫子面对张博士这般不屑也没有太过在意,毕竟论辈分张博士是自己的前辈,论关系他又是书院院长的同窗,论地位他曾是太学院的博士并且对书法颇有研究,他们两人在张博士面前还真的只能谦虚、客气一些。
一张张的作品从手中经过,两位夫子皆淡定自如,忽然,王夫子看着手中的书法作品眼前一亮,而后用手臂推了推严夫子,严夫子眯着眼睛看了看王夫子手中的字赞同地点了点头。在得到同僚的肯定后,王夫子换上一副笑脸,近乎请示一般地将手中的字递于张博士面前。
“张博士,您请过目......”
张正儒瞥了一眼王夫子递来的字,不过随意扫了一眼后,便抬起脑袋看着王夫子,眼中尽是鄙视之色。
“就这?”张博士轻蔑地说道。
“嘿...您给评价评价?”
“有形无神,空学颜公之字,犹如邯郸学步、鹦鹉学舌!”张博士毫不客气地指责到。
王夫子讨了个没趣,讪讪地笑着将字收回。可他似乎并没有因此气馁,在仔细审阅几张后,又从中拿出一张,笑嘻嘻地递了过去。
“古人云‘惟笔方欲行,如有物以拒之,竭力而与之争,斯不期涩而自涩矣’,此字虽比上一个好,但却少了几分骨力。”
“那这张…”王夫子似乎仍有不甘,又递过一张。
“单看字倒尚可,但整体一看却疏密不匀、略显凌乱。”
“嘿嘿,张博士指点得是…”王夫子谦虚地说道。
“张博士眼界何其高深?这些平平无奇的字就不拿过去啦,免得污了张博士的眼。”严夫子见王夫子接连碰灰,便在一旁打趣道。
“哼——”张博士将胡子翘的老高,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但很显然对严夫子的恭维极为受用。他不禁得意地说道:“古人云:书要兼备阴阳二气。大凡沈著屈郁,阴也;奇拔豪达,阳也。高韵深情,坚质浩气,缺一不可以为书。凡论书气,以士气为上。老夫略观今日诸生之作,大多皆‘士气’不足,而混有市气、腐气、躁气、谄气甚至酒肉之气于其中,这如何能写出好字?”
两位夫子在一旁听得连连点头,毫不掩饰眼中的钦佩之意。
“听君一席话,令我等茅塞顿开啊!请张博士受晚辈一礼!”
说罢,严夫子站起身走到张正儒身前,恭恭敬敬地弯腰行礼。
张博士得意地捋了捋胡须,他点点头看着这位‘孺子’,方才那股高傲之意也散了不少。
“既然如此,那我二人便照着张博士所说的来甄选。”
随后,严夫子退回自己的位置,将面前的作品重新一一审阅,态度比先前还要认真、仔细。
王、严两位评审官认认真真地看着众才子的作品,大会现场此时一片安静。
很快,一炷香的功夫过去了,张博士仰着头靠在椅子上几乎就快睡着。忽然,严夫子发出一声惊叹,像是看到何等惊艳一般,只听他用着不大不小的声音自言自语道——
“‘清风拨杨柳,明月守青山;但为卿心故,天明不愿还’……短短二十个字便将自己的爱慕之心表达得淋漓尽致,可谓‘高韵深情”;再细看此作,可谓起笔欲斗峻,住笔欲峭拔,行笔欲充实,转笔则兼乎住、起、行者也……”
王夫子见严夫子如此赞赏,也探过脑袋去,当他看到严夫子手中那副字后,也露出欣赏之色,赞道:“唯有学书法大家入神者方能下笔随人意,此诗虽简单,但却贵在真情流露,其意与其气倒是浑然一体,让人赏阅后会心一笑。”
“嗯!王夫子所言极是!”
严夫子点点头,而后,他拿起这一幅作品来到张博士身边,郑重地说道:“张博士,此作晚辈观之虽不如张博士您这般入木三分,但却在诸生作品中算是出类拔萃,您看……”
经严、王二人这么一唱一和,张博士的睡意少了不少,他揉了揉眼睛,而后接过严夫子手中那幅作品,眯着眼睛看了起来。
与先前不同的是,张博士此番看过这幅字后并没有直接开口批评,而是来回扫了两遍——光是这待遇便已经是今日最高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