颖水上的一艘小船里,董厥、石韬、徐庶三人略作打扮,正坐在船首品茶观景。
如今不过才二月初,许都的冬天虽然不冷,但难免有萧瑟之意,很难说有什么看头。
不过正所谓心阔天地宽,经历了家庭上的剧变,以及许都的四年蹉跎后,徐庶头一次感觉自己又能大口呼吸了。
因此萧瑟的景色也在他眼中变得俱是看点,温差当酒,指着岸边也能说的头头是道。
看完书信后徐庶就迅速下了决定,走是必然的,但问题就是如何走。
当初来侍奉母亲的时候,是石韬自告奋勇陪他一块儿来的,那么走的时候自然也要一起。
故而花了一些时间等到了正月,寻到了石韬回许都述职的空档才又搭上线。
而对石韬来说也自无不可,南阳四友上次一别,已是多少年了?
董厥轻轻饮了一杯温茶,笑道:
“南归之法,军师胸有成竹,看来已经考虑过不止一次了。”
徐庶笑笑,手指蘸了一些茶水在桌子上写写画画,随口道:
“主公在成都的话,南归之路不过三四条而已。”
“最近的自然便是沿龚袭你来时的路,原路返回即可,然……”
徐庶摇摇头,脸上似笑非笑:
“既轻取益州,有孔明士元在,定然会打汉中的主意。”
“袭其不备,此时汉中要么正被攻伐,要么已然攻下。”
“不管哪种情况,而且还有驻守长安的夏侯渊以及潼关哨卡,难上加难。”
董厥认可的点点头。
徐庶随即面向南边,似乎已经亲眼看到了那位不苟言笑的美髯将军:
“关将军驻守江陵,且曾力挫乐进,且赤壁之后荆襄之地一直重兵把守,更不可能过去。”
这条路最近,但董厥压根没想过,一路上襄、樊、宛都是军事哨所,走这条路简直自投罗网。
“水路就不一样了。”
徐庶意气风发,这也是他的逃离樊笼之路!
“从许都入颖水,颖水入淮水,再入肥水。”
“一路顺河而下,若非枯水期可一日千里!”
说到这里徐庶反倒是沉默了,这条路线他在许都时几乎无意识的思考过太多次。
因为不配合的态度,在许都他和石韬几乎都已经被遗忘了,六百石的虚职颇有一些自生自灭的味道,甚至还当了一段时间茶余饭后的笑话。
曹丞相大张旗鼓弄回来的谋士,仅闲居六百石!
但如今站在船头,看着许都在身后飞速远去,徐庶心中反而还生出几分快意。
才谋如宝剑,唯有身托明主方能利世。
归鞘敛华光,宁肯自晦不为枭贼所用。
许都,复归之日,不远矣!
船首的三人沉默了一下,直到董厥抬手问:
“那些人是流民?”
岸边有一群百姓,董厥看到他们跪在土地里,双手在土里挖着什么,没人抬头看水上过往的船只。
石韬看了一眼就扭过来头:
“屯民。”
董厥在心里重复了一下这个词,才明白过来是屯田之民。
“那他们在找什么?”
“吃食。”石韬说的异常冷酷:
“找到了,活;找不到,死。”
董厥有点难以置信:
“主公曾与我等说,曹贼设屯田,十赋其五,故而荆州益州治下之民赋,皆不得超过此数。”
“十赋其五,如何能沦落到此般田地。”
石韬反而有点好奇了:刘备是如何得知曹操治下屯田的数据的?
但看了看董厥这个例子就懂了:用间用的挺好。
不过石韬还是摇头道:
“何来十赋其五?赋其六乃是常态,多者赋其八。”
随后石韬只是摇头不想多说,董厥也知趣的没有再问。
他还记得石韬在曹操治下的职位:典农。
想来应该触及了他一些不好的回忆。
且如今还未到春耕时节,但已有饥民……就此三人而已沉默下来。
吃喝拉撒俱在船上的生活并不美好,但对徐庶来说都能忍受。
虽是顺河急速而下,但三人深知不能松懈。
在徐庶看来,他与石广元两个加起来才一千二百石,在面对如今战事再起的情况下,曹贼很难兴师动众来抓。
但徐庶不敢赌也不想赌,毕竟他确实不想再回那个逼仄、难以呼吸,且会令他想起来母亲的许都了。
离开颍水并入淮水之后船速明显提升了一截,而在入肥水,过巢湖之后便是东吴的濡须口。
董厥在身上的身份有很多个,在濡须按需取用验证身份之后,他们三个从北地来的走私商贩,也成功进入了东吴的领地。
“休息一下。”徐庶脸色略有发白。
即使入了江东,接下来若要去荆州就还得坐船。
但好歹已经安全了,徐庶打算在这里略作歇息,顺便看看繁华的江东是个什么样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