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樊城被大军围困时,江夏城中鲁肃正心不在焉的听着眼前的吕蒙喋喋不休。
吕蒙到此不过五日,在江夏城进进出出得倒是勤快。
而他的那些人马调动也瞒不住鲁肃的双眼。
遣劲卒扮作商贾,刺探公安与江陵城防虚实。
种种动作简直让鲁肃有点炸毛:你这是想干嘛?
“江陵城扼江东之紧要,且如今关羽尽起水军,若有不虞沿江而下,则一日即可插江东腹地,将军难道不寝食难安?”
鲁肃的回应简简单单:
“关将军此刻正与曹贼血战于荆襄,而非与我等鏖战于江夏,谈何不虞?”
数次争辩,都是以这两句话收尾,于是吕蒙的脸上逐渐显出不屑置辩的神色。
鲁肃则是多次欲言又止,但最终只能化作一声轻叹。
自镇守江夏以来,鲁肃向来勤勉办公,逐渐养成了一个将荆州的情报摆在左侧,江东的情报摆在右侧的习惯。
而此刻,左边的情报放的满满当当:樊城之克、巨舟之利、破城擒八千等让鲁肃眼热,曹军压境,襄阳难克等又让鲁肃略有担忧。
但右边的桌案此刻干干净净,这让鲁肃有点难以接受。
劝主公出兵的长信送于江东,犹如泥牛入海,既没有兵马调动的消息传来,也没主公的斥责书信,让鲁肃也逐渐不安。
而正在鲁肃心中思量还有什么能做的时候,吕蒙那大嗓门将他喊了回来:
“将军,曹公来使!”
看着吕蒙兴高采烈表情,鲁肃的思维一时间有点跟不上:
“哪个曹公?”
“曹丞相啊!”吕蒙理所当然道:“有使者北来,欲面见主公。”
“此事关系重大,还请将军坐镇江夏,此地不容有失,我即刻便送曹使往江东。”
说罢吕蒙便匆匆离开,只留下神色明灭不定的鲁肃。
步骘听到动静进来,劈头盖脸而下的就是鲁肃的命令:
“如今关将军在北御敌,江夏稳若泰山,我欲与吕将军一同回返江东面见主公,还请子山暂代江夏太守,掌内外诸事。”
不给步骘拒绝反驳的机会,鲁肃步履匆匆,在码头上截住了吕蒙一行。
“此事干系重大,我镇守江夏晓荆州诸情,当面陈主公,以为参佐。”
孤身一人的鲁肃用这一句话说服了吕蒙,于是一行人匆匆登船,顺江而下。
江东商贸兴盛,因此即使是平地起石头城,不过一年也有欣欣向荣之感。
建业城孙权再次组织起来了一次品酒会,微醺之下看着大姓子侄与淮泗旧将后代觥筹交错,志得意满之感油然而生。
而就在此酒酣耳热之际,殿内忽然有人惊呼喧哗,孙权的酒意顿时就醒了三分。
随着“骨碌”声,一个红色的东西滚到了孙权的脚下,他凝神看去,方才看清楚是一个不认识的脑袋。
一时间孙权的酒意完全退去,这位江东之主大怒:“谁胆敢……”
他一抬头就看到了本该在江夏的两人。
满脸怨气,频频左瞟的吕蒙,以及让他感觉到陌生的鲁肃。
此时的鲁肃衣衫上尽是鲜血,脸庞上也沾染了星星点点的血迹,凭添了几分烈武之气。
但鲁肃对脸上身上的血污浑不在意,只是丢掉长剑前趋而拜道:
“江夏时有谣传,言江东欲背盟损友,更有鼠辈妄称曹贼之使,惑乱军心,肃斩之以献主公!”
此时吕蒙也站到了孙权身侧,带着怨气小声道:
“下船时暴起杀使,臣一时不察…”
孙权登时全明白了,他盯着脚下的头颅看了两眼,随即神色平静道:
“妖言惑众,斩贼当赏。”
鲁肃再趋近而拜道:
“主公可忘天下乎?”
孙权对于脚下的头颅浑不在意,但看着身染鲜血的鲁肃上前,竟情不自禁后退了一步。
随即赶忙上前扶住鲁肃道:
“决勿敢忘。”
鲁肃点点头道:
“江夏闻讯,曹贼起五万之兵围攻关羽,此时正乃主公志图天下之时机也!”
孙权犹豫片刻,回头望了望座后一个不起眼的幕僚,随即道:
“此事……”
鲁肃再次上前,双手托着孙权的胳膊道:
“关将军败亡,则曹贼尽可贪荆州,图江东,彼时江东困守一隅,何谈天下?”
或是被完全不一样的鲁肃所慑,或是本就在纠结,或是那个头颅帮孙权下定了决心。
最终这位刚刚酒醒的江东之主点点头:
“子敬来时,此地正在商议出军合肥之事,正需子敬不吝谏言。”
鲁肃点点头,后退一步对着孙权长拜:
“请治肃冒犯之罪。”
而心中则是叹息一声:关将军,未负与汝单刀之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