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应当是弓着腰驼着背,脸上应该是由困苦和卑微混合出讨好的笑容。
而非是现在这样昂首挺胸,笑脸上挂着的汗水让夏侯渊都感觉有些刺眼了。
于是本来心情还挺兴奋的夏侯渊顿时有些兴味索然了起来,这让他想起来了被俘的那晚,麾下的士卒们饮了刘备的药汤在那煤炉旁酣睡一晚之后,再见到他便十分客气了起来。
而且没想到的是,跟在简雍的后面很快便见到了一个熟人。
“钟司隶。”简雍笑容和煦的拱拱手打招呼。
差点与他们擦肩而过的钟繇也放慢脚步,客客气气的跟简雍拱拱手:
“简刺史。”
简雍如今暂代雍州刺史,与需要负责的公务也算是名副其实了。
两人站着寒暄了一下,简雍问明白张仲景此时是否有空位于何处后,两人便客客气气道别。
擦身而过的时,杜袭张郃无不紧紧盯着钟繇,好似在等着什么一般。
夏侯渊更是主动招呼道:“钟司隶。”
只不过这声招呼丝毫没有云淡风轻的味道。
钟繇略略欠身,面色不变,声音平淡的就仿佛谈论吃食一般:
“夏侯将军。”
随即也不管夏侯渊,对着张郃杜袭点点头后,便步伐不乱的飘然离去。
夏侯渊顿感颓然,那晚之后的士卒们面对他也如这钟繇此时的态度一般,不卑不亢,并不似往日亲近。
最终简雍将他们带到了一处别府,在门口便能闻到药香扑鼻。
顺着正门进去,见到的便是两排妇人在一个药郎的指点下处理药草,以及两个少年在清洗药炉。
不过略为奇怪的是旁边墙角还有笼子,其中养的鸡鸭兔鹅均有,反倒是让夏侯渊肚子有些咕咕叫起来。
杜袭的表情再度矜持了起来,略微昂头道:
“刘备欲制五石散?”
简雍憋着笑也不搭理,朝堂内高声道:
“张神医,你要的人我带来了。”
杜袭倒是从没想过,曾经在避居长沙时偶有耳闻的张仲景,会在这般情况下与其遇到。
杜袭的五石散被张仲景倒在一张纸上,用手指捻起来一点嗅了嗅,接着便拿出来一个有柄的透明琉璃,放在五石散药粉上细细观察。
从杜袭的角度看过去,透过琉璃,那药粉之状大了数倍,纤毫毕现,端得神奇:
“这是何物?”
可惜张仲景并没有要解惑的意思,左手持着带柄琉璃,右手拿了个小勺不停拨弄细细观察,最终对旁边的小童道:
“记下来,毒性乙二。”
“毒性?”杜袭顿时大皱眉头。
张仲景点点头,在杜袭心疼的目光下,潦草的用纸将五石散一卷塞到了小童的手里道:
“混于鸭笼食槽中,勿要混了。”
“等等!”杜袭大叫道:“此乃我重金所购得,能解百毒能治百病,乃是神仙药,缘何喂鸭!”
话一喊出,杜袭便感觉这堂内的气氛有点不一样了。
张神医不知从哪儿掏出来一个小本,正手执硬笔开始在上面写写画画,时不时还抬头对杜袭仔细观察一番,看的他心中发慌。
旁边的小童也瞪大了眼睛,仿佛听闻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一般,挪动着脚步往张神医身边靠拢,仿佛杜袭很可怕一般。
简雍叹了口气道:
“杜将军,此非神仙药,反而可称百毒之首,久食之乃取死之道。”
杜袭脑袋摇得飞快:
“汝莫非是贪图我神仙药?只需服一引,自知其妙效!”
此时不待简雍和张仲景说话,小童已经声音略带嫌弃开口道:
“谁会贪图这个?毒性不过乙二而已。”
“汝若是服了神医调配的甲一之毒,岂不是要含笑不觉而死?”
张仲景一边仔细观察杜袭的面色将其一一记于本子上,一边还有余力敲了一下小童脑袋:
“休得胡说!”
杜袭猛摇头,对小童之言充耳不闻:
“我已服其三年,神清气明且身轻,哪有什么毒性!”
张仲景按了按小童的脑袋让其住口,随后认真看着杜袭道:
“服用一岁后,出力发汗做重活后可有头昏目眩?”
“服用两岁后,应当已有食欲不振之疾,形销骨立自然身轻,而如今,汝是否隔几日便觉肌肤瘙痒?”
“若是再服数年,头昏目眩之余还会伴有耳鸣,食欲不振之下还会呕吐,皮肤瘙痒,抓之即溃烂且百日难愈合,那时任华元化复生,亦难救也。”
“这……”杜袭顿时有点拿不定主意了,盖因这张神医说的太过准确。
于是一个猜想迅速从杜袭心中浮现:
“张神医有服用秘制五石散?”
简雍顿时扶额,张郃都想说两句话,但被夏侯渊拉住了。
张仲景也不废话,将小本子塞回袖子里,简单吩咐了一句:
“且随我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