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滴冷汗渗出中年男子的额头,铁塔又道:“他的坐立行走恪守贵族礼节,风度仪姿,无可挑剔,雾之国最标准的绅士也不过如此。按理说,这套贵族礼仪只是没用的花架子,可我盯了他半天,始终没在这套花架子跟前,找到任何暴起出手的机会。”
老头叹了口气:“别说是你,连我都找不到出手的机会。这么可怕的少年人,我活了大半辈子也是生平仅见。”
中年男子面色如土,双腿不自禁地发抖。
铁塔看了他一眼,暗自摇头:“他还很会套话,喜欢设置语言陷阱,言辞非常讲究技巧。这个人如果不是经常审讯别人,就是做好了被别人审讯的准备。”
中年男子膝盖一软,“扑通”跪倒,脸上不见一丝血色。
老头这才瞄了他一眼,慢条斯理地说:“这么厉害的角色,被你当成凯子硬吃,你真是了不起。”
中年男子颤声道:“我……我……”
“你不是没脑子,你只是太贪了,满箱子的珍宝使你利令智昏。”老头冷笑一声,“你也不想想,他如果没本事,凭什么敢大摇大摆带着一箱珍宝到处乱跑?你当别人都很蠢?”
中年男子脸上露出绝望之色。
铁塔犹豫了一下说:“义父,他跟了你六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五个弟兄因他丧命,他得交代。”老头沉默了一会,道,“最要命的是,全城的黑帮在这条街火并,闹得太大,那个又贪婪又胆小的治安官一定会要我们的人出来担责。”
中年男子呆了半晌,艰难地站起身,涩声道:“祸是我惹的,理应由我来承担。”
老头问:“你还有什么未了之事?”
中年男子麻木地摇摇头:“我孤家寡人一个,有什么好牵挂的。”他发了一会儿呆,脸上忽而露出一丝笑容,“二十多年前的春天,我骑着快马,从瓷之国的金陵城郊奔驰而过。路上看到一个很够味的小娘们,站在满树的桃花下,偷偷对我笑。”他笑了笑,对老头深深鞠了一躬,蹒跚着向外走。
“不知为什么,我突然想起了她的笑容。要是我当时勒住马缰,停下来,一切也许就不同了。”他喃喃地说,慢慢推开门。
“可那会儿,我太年少,骏马又跑得太快。”他笑着走出去,外面的光亮吞没了身影。
铁塔沉声道:“义父,你真的相信这个叫食尸鬼的小子是珠宝掮客?”
老头沉思许久,道:“不管他是谁,背后一定有不小的势力。他身高约在一米七,目测体重在一百二十斤,可你看看地毯上的脚印深度,连这口皮箱在内,他身上至少背了两百多斤的东西。”
铁塔骇然道:“扣除皮箱的重量,他随身携带了六、七十斤的武器装备?”
老头点点头:“既然表面上瞧不出来,那么他携带的就不是刀剑之类的大件,应该是匕首、暗器、折叠弩之类的玩意。如果不是大势力,根本玩不转这些东西。”
铁塔踌躇道:“或许他背后真的站着不少香之国的贵族。”
老头哼道:“也许他只想找我们的麻烦。”
铁塔想了想,道:“那些帮派莫名内讧,里面肯定有他的人,我会找出活口来,拷问清楚。”
“不,不是你,我会亲自找。”老头斩钉截铁地说,“这件事我会通知老大和老三,你不用管了。”
铁塔脸上露出一丝疑惑,老头轻轻叹息:“不管真相如何,你今晚收拾东西,立刻出城,远走异域。不要和任何兄弟联络,一年后再回来。”
“义父?”
“如果他真是来找麻烦的,那么这一次,我们恐怕遇上了大麻烦。”老头神色凝重,又透出一丝不安,“这么年轻就这么厉害的小子,背景不是我们暴风马贼团可以抗衡的。你必须离开,免得被一锅端。”
铁塔断然摇头:“不,义父,我要……”
“听我说,你留下来没有一点用处。我和老大、老三干不掉的对手,你在也一样送死!”老头眼睛一瞪,厉声叫道,“你要敢留下来,无需别人动手,我现在就杀了你!”
铁塔踉跄跪下,虎目含泪:“义父,我……”
“我们杀人,也被人杀。冤冤相报,天经地义!”老头沉声道,隔了一会儿,他叹了口气,伸手抚摸着铁塔的头,眼中露出一抹慈爱,“但杀再多的人,总有不愿杀的人。再铁石的心肠,也是人的心肠。我的儿,走吧,要像个男人。也许根本不会有事,只是我在庸人自扰。”
“义父,你一定要小心。”许久,铁塔痛苦地闭上眼,默默点头。
“小心?老子纵横沙漠一辈子,老了还小心个屁啊!谁敢找老子的麻烦,老子杀他全家!”老头哈哈大笑,傲然而立,像一头雄踞草原的雄狮,一颗金牙在齿间闪闪发亮。“马贼,就要死在马上!大沙漠会将我们埋葬。这是我们的家,我们的归宿,我们平贱但永远奔驰的血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