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侍中这是甚么意思,他河东阎彦明,隔着大河,还要过来攻我左冯翊不成?”
郭汜微微惊愕过后,当即反应过来,这极有可能只是李儒这些谋士蛊惑人心、故弄玄虚的一面之词,他冷笑连连,继而腆着肚子,俨然摆出一副不信的模样。
李儒也不急于与郭汜争辩,若有所思地说道:
“河东阎艳此人与华阴的段煨一般,善于隐忍,彼时在董营之中,儒也只看出此人勇力绝伦,可堪爪牙之用,可又有谁人能够料到此人胸中块垒远超常人,纵其做大,弘农、河内、河南已经陆续为其所败,若再这样下去,还有谁人能制?”
李儒打量了郭汜一眼,看到他也低头沉思之后,才又悠悠说道:
“后将军莫要忘了,阎艳与甘陵,名为君臣,实如兄弟,后将军迫甘陵于西河,逐河东之卒东渡,可是与阎艳结下了大仇,若是让坐拥三河之地的阎艳休养生息、势力壮大,只怕他日,河东兵锋所指的,就是将军了!”
听了李儒的话,郭汜麾下的诸将微微色变,他们这些日子也陆续听到了关于河东兵马的厉害,灭张杨、退麹义、破张济,囊括三河之地,麾下尽数精兵悍将,气势浩大。
其中以高硕、夏育脸色最为不正常,当时攻取西河之地时,他们可都是急先锋,虽然在阎行的手下吃了点亏,但至少是有惊无险地将西河之地夺了回来,眼下西河之地就是他们在驻防的,若是河东起兵西向,首当其冲的就是他们所部兵马了。
当然,郭汜麾下也有特殊的例子存在,比如张绣。张济被阎行、段煨联手击败,丧师失土,狼狈逃窜,乃至于身心俱伤,病重不起,张绣与阎行、段煨可谓是有着血海深仇,他脸上变色,却是因为若是郭汜和河东交战,那他们张家叔侄在郭汜麾下就有了更大的机会,而且还有契机可以报仇雪恨。
郭汜很快也察觉到了麾下诸将的脸色变化,他当即冷哼一声,对于李儒动摇他军心的手段甚为不满,口中不屑说道:
“结有大仇那又何如?莫说等其休养生息,再来攻打,我左冯翊的大军只要稍得休整,来年马踏河东,灭他阎艳还是反掌之间的小事罢了!”
郭汜的狂言大话说得很好,但是李儒却是不信,他继续说道:
“后将军还是莫要小觑了河东兵马为好,此次阎艳麾下的兵马,灭张杨、退麹义,破弘农,可谓是同时作战,兵不暇休,依旧连战连胜,如今河东之势已成,还是稳重为上得好!”
李儒知道郭汜骄横自大,若非利害关系即现,自己的话他是不屑于相信的,于是转而看向了郭汜麾下的张绣,轻笑着说道:
“若是后将军不相信在下的微词,还不当众问一问,与河东兵马多有交战的张少将军呢?”
郭汜闻言,脸上的刀疤一抖,眼光一转,不自觉地顺着往张绣看去。
他对于张绣的骁勇善战,也是颇为看重的,因此为了留住张绣,不仅上表请朝廷封张绣为建忠将军,还对他多有许诺,会为他们叔侄夺回弘农郡,为他们报此大仇。
因此,郭汜清了清嗓音,看着张绣问道:
“贤侄,我欲尽起大军,为你叔侄复仇血恨,进攻河东,你以为阎艳可能匹敌?”
听到了郭汜问话,张绣心中不由一惊,在心中暗暗腹诽李儒,自己现下已经寄人篱下,再不是往昔的少将军了,可这个毒舌谋士却还是要将自己拉入这趟泥潭之中。
张绣在心中想起了张济的叮嘱,郭汜表面上收留了他们这些残兵败将,还做出一副要为他们复仇雪恨的姿态,可是他们在郭汜麾下却是要更加小心翼翼,免得无意间就触犯了素来骄横跋扈的郭汜的禁忌。
所以,张济再三叮嘱过张绣,他们在郭汜麾下,只能够韬光养晦,隐忍不发,切不可急切向郭汜谈起借兵复仇,或者唆使郭汜起兵进攻河东的言语,只有装作消沉谨慎,日后他们才有机会在这些构隙不断的西凉军阵营中再次借机崛起。
想起自家叔父的叮嘱,张绣当即恭敬行礼,做出一副为左冯翊、为郭汜考虑的姿态,正色说道:
“阎、段二贼,夺我叔侄弘农之地,破我西凉大军,此乃血海深仇,绣忧思泣血,只为能够早日得报大仇,亲手手刃仇人,只是河东兵马精壮、粮草辎重供应不绝,我军还需修整一些时日,待到来年,兵精粮足,才能够寻机灭此巨寇!”
张绣的话虽然很隐晦,但大意郭汜却还是听得明白,那就是自己现在尽起大军,攻入河东,毫无胜算,除非待到来年之后,兵精粮足,河东有机可乘,才能够起大军,进攻阎艳。
如果说李儒的话,还是有夹杂着其他目的的危言耸听,那与河东兵马交过手的张绣,则是实实在在的老成之言。
说起进攻河东,郭汜相信在场的诸将之中,张绣的念想最为强烈,可是连他都认为自己尽起大军进攻阎艳都没有胜算了,那么说明,自己背后的这个强邻,是真的已经强大到了值得自己忌惮的地步了。
也许,自己真的该与长安的李傕议和,腾出手来应付河东这个迅速崛起的强邻了?
郭汜心中嘀咕了一声,眼睛盯着李儒,口中说道:
“好了,朝堂诸公的好意,汜已经心领了,不知侍中还有什么要传达的吗?”
李儒笑了,他已经看穿了郭汜开始动摇的内心,他趁势径直说道:
“儒此来,还有车骑将军的命令,车骑将军愿与后将军重新言和,并亲自率领大军,为镇东将军夺回弘农郡!”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