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志才看到自家妻子受委屈的样子,他脸上就隐隐带着几分戾气,虽然他忍住没有发作,而是温声好言安慰了妻子,但等到平复情绪的戏妻出帐晾晒衣物后,再站起身的戏志才,脸色却已经骤变得阴晦可怖。
戏志才在帐中来回踱步,脸色难看,眼光也在帐中不断扫视,每一次他在心生怒气的情况下谋划事情,就会有这样的一副模样。
扫视的眼光最后落在了兰锜上的长剑和书架上的竹简。
随后,戏志才的眼光很快略过长剑,虽然说剑者,君子武备,汉风雄烈,连带着士子都喜欢佩戴宝剑,以示个人的英武气概,可是戏志才平日里放浪形骸、不拘于常俗,自然也就懒得佩剑。
这宝剑还是阎行之前遣人送的,但戏志才把玩一遍之后就再没动过。现下虽然心中恼怒,但戏志才却不想效法那些市井轻侠,拔剑发怒,血溅五步。
更何况,戏志才也有自知之明,斗剑虽是干净利落的解决方法,但自己只怕和常在市井争强斗狠的韩禾一对阵,一两招之内就要被击倒在地。
戏志才深吸一口气,来到书架边上,看着这一些自己读过多遍的竹简,他内心的思路顿时清晰了起来,对付的韩禾的计谋也接连不断地冒了出来。
可是很快,思索计谋的戏志才,他脸上的戾气又冒了出来。
没错,戏志才虽然心中已经有了当场抓住罪证、设计陷害、借刀杀人等好几种办法来对付韩禾,可是这些计谋都需要谋定后动、相机行事、推波助澜。
换句话说,用计谋杀人,需要耗费一些时间。
戏志才有些懊恼自己因为韩禾被剔除出别营之后,就没有再去注意这个无名小卒的死活,以至于今日,事到临头,竟然无法立即施展手段。
如果是折辱自己,戏志才无所谓,愿意先咽下这口恶气,再耗些时间、精力给韩禾下套,可这一次韩禾辱的是他的妻子,戏志才绝对不愿意暂时咽下这口恶气,也不愿意等待。
今日,他敢当众挑逗自家妻子,难保明日不会做出什么歹事来,戏志才不愿意看到自己的妻子,出帐去浆洗衣物,都要提心吊胆,出营取个水,都要刻意避开韩禾这个无状子。
必须立即就解决了这个无状子。
戏志才已经在心里下定了决心,可是,计将安出?
靠计谋,需要耗费时间,戏志才不愿等。靠自己,戏志才力不如人,而且韩禾既然多次纠缠,这一次更是有恃无恐,自然也不能够用道德仁义让他羞惭罢手的。
戏志才关心则乱,越想越恼,看着这些竹简,这里面有《战国策》,有《六韬》,有《孙子兵法》,戏志才平日里觉得这一些都是谋身御敌的良策,可是今日事到临头,自己的妻子为人所辱,这些兵家、纵横家的皇皇巨著,却像是一堆废竹片一样,毫无用处。
放在书架上的手,各自握着书架的一侧,越收越紧,戏志才指间的关节和青筋一下子都凸显出来,等到收紧到极致之时,只听见“啪”的一声,书架上的栏木竟被怒火攻心的戏志才硬生生给掰断了。
堆在边上的竹简立马就“哗啦啦”散开掉了下来,若是平日,爱书如命的戏志才立马就要弯腰去捡,可是今日暴怒的戏志才不仅不捡,反而还将剩下的竹简都推倒在地上。
他总算想明白了。
他戏志才的妻子今日会遭一个无状儿调戏,既不是因为他戏志才的智谋不成,也不是因为他的勇力不行,而是因为他戏志才缺少一件东西。
权力!
大丈夫不可一日无权。
为何韩禾不去挑逗郑多、黄颇等人的家眷,而却来纠缠戏妻。还不是就是因为其他人眼下被阎行所重用,而自己却是依旧留在别营之中,无所事事。
这落到一些人的眼里,就将自己当成了无能之辈,认为自己软弱可欺了。
看着散落在地上的竹简书籍,戏志才在心中响起了当年穷困潦倒、屡遭讽刺的苏秦所说出的话语。
“夫士业已屈首受书,而不能以取尊荣,虽多亦奚以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