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行派人传令徐琨,暂时停止进攻郡府,不要逼迫王邑过甚,待他入城,再劝降一番。
说起来,阎行和王邑还都是凉州人,只不过两人一直以来,各有各的利益所在,却是没有同州之人的情谊可诉,只有沙场鏖兵、阳谋诡计的针锋相对!
西凉军想要入据河东,这是身为河东太守王邑绝不能忍受的。
因此,他与同样抗拒西凉军的卫氏、范氏等安邑大姓结成了利益同盟,并利用卫氏、范氏在河东的势力,明里暗里与西凉军对抗,企图以此将西凉军逐出河东去。
而在阎行得授河东太守后,王邑担心应征入朝,会遭受到阎行的报复,因此选择听从卫固、范先等人的建策,固守安邑,并派兵抵挡阎行的大军,哪怕到了兵临城下之际,依旧拒绝向阎行开城投降。
但抛去这些仇怨,王邑治理河东南境,赈济北境的灾民,却是有恩于河东的士民的。
卫固、范先这些据城反叛的河东本土势力派,阎行不会轻易饶恕,势必要斩草除根,免得这些盘根错节的地方大姓,再行反叛,动摇自己在河东的根基,但对于王邑,阎行却是可以选择不杀。
王邑没了卫固、范先等人的支持,完全没有了和阎行对抗的资本,他在河东多少还有一些民心,如果这个时候留他一命,反而如戏志才所说,有利于彰显阎行宽广的胸襟,并招降南境的其他城邑。
飞驰进城的令骑一路疾驰到了郡府,这个时候徐琨已经下令士卒用巨木将府门撞开了,眼看就要杀入府中,待看到是阎行派来的令骑之后,徐琨这才下令,让已经冲入府中的士卒退了出来。
在城墙都被西凉军完全控制之后,阎行这才带着戏志才、赵鸿等人缓缓进城,城墙上下的尸体最多,都是攻城这一战战死的攻守双方的士卒们,进了城之后,沿路的尸体才渐渐少了起来。
被赶下城墙的守卒节节败退,失去了高墙深沟,也没有了反手之力,纷纷选择了弃械投降。而随着城中的县寺、兵营、粮仓、武库等地都被西凉兵陆续控制,这安邑,总算是彻底落到了阎行的手中。
唯一一处还没有投降的,就是河东的郡府。
河东的郡府,位于安邑的西北角。阎行一行人穿过城中的街道时,城中的里闾、市、手工坊都静悄悄的,没有看到人迹,幸好阎行一路严明军纪,也没有出现士卒破门而入、大肆抢掠的暴行来。
马蹄翻飞,转眼众人已经来到了郡府门前。
阎行抬眼看去,郡府的门前墙壁上插满了箭矢,门口还倒了三四名郡兵的尸体,大门已经被攻破,连门后的罘罳也被推倒一半,刚刚若不是阎行的令骑来得快,只怕郡府此时已经被徐琨带兵攻下来了。
“将军!”
看到是阎行亲至,包围在郡府的外面士卒纷纷行礼,指挥军事的徐琨也匆匆走了过来参见阎行。
“子玉,你亲冒矢石,激励吏士,先登破城,此战居功甚伟啊!”
刚刚攻下安邑的阎行心情不错,他看到衣甲上还带着鲜血的徐琨走过来,当即笑呵呵地下马说道。
“微末之功,不敢言伟,都是麾下将士们的功劳。”
“好,居功不傲,有大树将军之风,王邑可还在府中?”
“自带兵攻到郡府之后,琨已下令士卒,将郡府四面围住,王邑应当就在府中,只要将军一声令下,琨当即领兵入府,擒拿王邑,献于阶下。”
听到徐琨肯定王邑还在府中,阎行脸上露出一丝笑容,他就是为了招降王邑而来,王邑未曾出逃,也还没有自刭,那事情就成功到了一半。
“将军,莫不如让鸿前去劝降吧?”
赵鸿看着阎行,主动请缨要去劝降王邑。
阎行笑了笑,摇摇头,说道:
“我虽与王邑争斗多时,但素未蒙面,听闻他是北地的名士,今日终需我来见他一见,劝他投降。”
“将军千金之躯,又岂可冒险。”
“无妨,王邑现下如同惊弓之鸟,又岂能逞凶,我当前往解其心结,使其归降。”
阎行并非信口开河,骄傲自大,他有着自己的独到看法。王邑既然没有逃走和抵抗,证明他知道自己现在的处境,已经是山穷水尽,没有其他出路了,而未曾自刭,说明他心中还存有生存的意念。
一个有自知之明又心存生念的人,只要稍稍加以诱导,心中的防线很快就会被瓦解崩塌了。
见阎行执意要去,戏志才等人也请求同往,但阎行却没有同意,让麾下的文武各司其职,接管城中的事务,自己只带了一队亲卫,就迈步进到了郡府之中。
此时,郡府之中还没投降的士卒、郡吏都聚集在了大堂之上,王邑就坐在大堂上,耳边还隐隐约约能够听到后室传来的妻妾、婢女的啜泣声,府外的兵马声反而消停了下来,一直没有其他动静了。
王邑莫名感到有些不安,正想要派两名士卒,出到堂外察看情况,没想到,就在这时候,外面传来了一群人的吼声。
“大汉平北将军、河东太守阎彦明,请文都公答话!”
这喊声接连喊了几遍,有靠近大堂门外的士卒跑出去察看了一下后,当即急冲冲、惊慌失措地跑了回来,向王邑禀报。
“府——府君,像是阎——将军已经到了府中,要请府君答话。”
禀报的士卒战战兢兢,话也吓得说不全了。
王邑如今到了这种地步,自然知道自己已经别无出路,他坐困堂上,未尝心中不是还存有一丝侥幸,现在阎行亲自到来,王邑的猜测算是果然猜中了。
王邑整理了衣袍,揉了揉有些颤抖的腿脚,强打着精神,在吏员、士卒的簇拥下,移步到了大堂门口,向堂外的声缘方向望去。
只见阎行在一队甲士的护卫下,已经来到郡府之中。
“文都公,久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