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逵原本是守绛邑长,是王邑在河东郡府时任命的,用来制衡屯驻在绛邑的西凉兵的地方官吏,后来他在阎行入河东之时,抗拒西凉兵南下,将徐晃的兵马抵挡在绛邑城下,直到得知安邑陷落,阎行入据郡府,以太守的名义发布了招降檄文之后,才开城投降了徐晃。
按理说,这个贾逵,会被当成卫固、范先的党羽,下狱问罪。稍好一点,也会被当成以往王邑的故吏,调离职务,将他边缘化,置于虚位之上。
可阎行不仅没有问罪追究,反而还将他辟除到了郡府之中,任命他为南部督邮。
督邮一职,虽然品秩不高,但却是郡中雄职。督邮行县,是代表了太守督察县乡,宣达政令,又有司法之权,权重如县令县丞,显赫如豪强大姓,无不在其督察范围之内。
一郡有一刚直督邮,则宵小噤声,群邪避道。
河东分为南北两部督邮,南境刚刚新定,又是郡治所在,阎行将贾逵任命为南部督邮,代他督察河东南境,倚重之意,昭然若揭。
而裴潜,则被阎行辟除为郡府的五官掾。
五官掾,职权相当于县府里廷掾,为郡府之中的荣誉职务,无一定执掌,可也无所不包,在郡中春秋祭祀时,由五官掾主祭,并列于群吏之首。
总而言之,这是一个清贵的郡府职位。王邑主政河东时,就把这位职位,给了安邑卫氏的卫固,用以笼络河东的大姓之家。
原来,阎行派遣郡府的吏员,驾着郡府的公车去闻喜裴家辟除时,是打算将裴潜、裴徽都辟除到郡府之中,任命裴潜为五官掾,任命裴徽为户曹掾的,可是结果,只有裴潜应辟而来了,裴徽没有来。
裴徽给出的理由是,父兄皆出仕于外,家中大小不可无人看顾,年幼弟妹不可无人教导,他才疏德薄,难堪大任,想要耕读持家,赡养家中的老人。
本朝崇尚孝道,汉天子标榜以仁孝治天下。
而许多士人,拒绝出仕的理由,也同样借用了孝道的名义。
至于,有人问及,为何前番王邑辟除裴家子弟入府为吏时,裴潜、裴徽皆婉拒没有应辟,而此番阎行辟除裴潜、裴徽为吏时,却是裴潜应辟入府,而裴徽却又再次婉拒。
个中缘由,裴家兄弟笑而不语。
至于安邑的卫觊,则是不得不来了。
阎行虽然问罪追究安邑卫氏,但终究还没有残暴到株连卫氏所有族人。卫觊既不在于卫固一枝之中,也没有参与卫固等人的谋划叛乱,再加上他的名声在外,所以这一次阎行辟除河东的才俊,也特意派遣郡府的公车,专门将他辟除入府。
卫觊在面对阎行的辟除时,考虑再三之后,不得不来。
河东卫氏,枝叶繁茂,在河东一地开枝散叶,乃是一郡之望族。但此番因为卫固反叛之事,牵连甚广,已经伤及到了卫氏的根基,其中的安邑卫氏更是几乎要被阎行的铁腕手段连根拔起。
卫觊虽然不在卫固的那一枝当中,可是为了家族的长久之计,也为了家中的老少安危,他却不敢再在这个时候,撩拨阎行这头卧虎的虎须,拒绝郡府的辟除。
于是,也只好硬着头皮,顶着压力入府任职了。
卫觊相貌俊雅,行事翩翩有礼,阎行在府中与其相见之后,就有些心喜,一番交谈过后,更是赞叹此人博学多知,而且在刑名之法上,也颇有造诣,乃是自己麾下需要的、欠缺已久的人才了。
阎行大喜之下,任命卫觊为郡府功曹。
功曹一职,其本职的主要工作为“主选署功劳”,包括对郡吏的任免和赏罚,然而在实际中,功曹一职位高权重,又多是本地名士、豪族之人出仕,常常能够喧宾夺主,职总内外,决定郡府中的一切。
就如本朝,汝南太守宗资任功曹范滂,南阳太守成瑨亦委任功曹岑晊,范滂、岑晊就都是权倾郡府、威压太守的雄功曹,二郡还为之谣曰:“汝南太守范孟博,南阳宗资主画诺。南阳太守岑公孝,弘农成瑨但坐啸。”
堂堂太守,竟成了画诺、坐啸的人物。
阎行此举,他对外宣告的信息,是再次包含了虽然自己此次主政河东,河东的大姓前番多有抗拒,但自己恢弘大度、不计前嫌,除了首恶之外,其余从众已经既往不咎。
就连卫觊,只有是才德之士,自己照样委以重任,将郡府中的功曹一职委任给他。
但卫觊虽被宠以高位,却时时有自知之明,在郡府做事愈发谨言慎行。
他知道如今的河东局势微妙,自己不过是这位新太守,用来安抚人心、招揽民意的千金马骨罢了,任凭谁见过了这位太守之前严酷无情的铁腕手段之后,都不会将他当成一个只会画诺、坐啸的碌碌之辈。
而其余应辟的河东才俊,阎行也试其才干,根据能力大小还有实际情况,陆续将他们任命了郡府之中的掾史、书佐、小吏等职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