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是山西对河套,江南对河南、安南的移民工作进度缓慢等事情。
对于这些事情,他只能让税务司的官员联合都察院官员在地方巡察,以此来督促地方官员。
此外,西南也发生了一些情况。
广南侬氏及宁远、元江、思恩等地土司有书信来往,消息被李景隆获知后,李景隆便利用书信中的一些词汇大做文章,对当地土司进行改土归流。
虽说西南土司不如明军,可在安南劫掠的那些财货和工匠、人口、铁料也极大充实了他们。
因此,当李景隆派遣官员对土司改土归流时,这群土司毫无疑问的进行了反抗。
一时间,西南狼烟兴起十余处,李景隆的黔桂兵团与沐春的云南兵团,瞿能的四川兵团开始对各地土司展开围剿。
打仗打的就是后勤,故此沐春等人纷纷上疏,请求调拨云桂川三省钱粮平叛。
对此,朱高煦是没有什么太大意见,不过郁新那边就过不去了。
“此前征战安南,所获金银珠宝及钱粮折色不过百万,而朝廷所耗费二百余万,西南府库本就一空。”
“如今好不容易恢复了些元气,战事再度兴起,西南之地已经过上了寅吃卯粮的日子。”
“殿下若是要打,老臣定然配合,不过老臣也希望殿下能在此次之后暂缓脚步,等待西南将此前战果消化再更进一步。”
九月初的春和殿内,面对即将展开的秋税征收,郁新百忙之中抽出时间将注意分出一半给了西南,并来到春和殿对朱高煦谏言。
“我本是不想兴大战,不过这次……”
坐在主位,朱高煦也有略微头疼,他没想到西南土司已经在安南战场见识到了明军的厉害,可回到西南后却还是不老实。
这件事他也不能怪罪李景隆,毕竟是他自己下了教令,让西南诸将抓住机会,能改土归流就改土归流。
事实证明,西南的改土归流确实进行的不错。
这才过去两个多月,沐春和李景隆又扫除了中小土司二十七家,为西南的《黄册》增加了七万多人口,三十余万亩耕地。
想到这里,朱高煦只能对郁新道:“改土归流不能停,不过明年朝廷也不会再兴大战。”
“若说有,便是西南的改土归流,但具体也会可控。”
“孤已经给黔国公和曹国公下了教令,让他们暂时搜集土司罪证,等待朝廷旨意再进行改土归流。”
年纪和经验上来后,朱高煦也知道要稳扎稳打,所以及时作出改正是一定要做的事情。
见他这么说,郁新也就松了一口气,而朱高煦则是询问道:“近来各省移民情况如何?”
“回殿下……”似乎早就想到朱高煦会询问这个,所以郁新在来时便记下了这些有可能需要汇报的数据。
“山西向东胜、五原分别迁徙了六千余口百姓,后续大概还有两万左右。”
“江南对河南迁徙了三万六千余口,都安置在归德府境内了。”
“对安南的迁徙口数也增加了二万六千余人,其中以福建居多。”
“至于大宁,眼下暂时仅迁徙了三千余口山东百姓。”
郁新说到这里,话语停顿了一下,又继续说道:“以当下情况来看今岁朝廷人口兴许能突破七千万,五亿田亩。”
“当然,能增多这么多,主要还是因为拿下了安南。”
郁新解释着,朱高煦也颔首表示了解。
“我翻阅史书,其中《唐通典》中曾说武德年间人口二百余万户,至贞观十六年达到三百万户,《册府元龟》中又曾经说永徽三年达到三百五十万户。”
“若是以一户五口来算,初唐三十四年时间便增长了近百万户,近乎五成。”
“而今我朝廷三十六年,口数较开国仅增加二百万户,仅有不足二成。”
“依你之见,民间到底有多少隐户?”
朱高煦准备在郁新走前询问他这个关键问题,郁新闻言也没有贸然回答,而是先解释道:
“殿下所说的这些古籍,臣均有翻阅过,但初唐与朝廷非一种情况。”
“隋朝鼎盛时有户八百九十万,唐初武德年间仅二百余万,这是对的。”
“但臣以为,隋炀帝虽然罪孽深重,但因战乱消失的百姓应该没有那么多,大概是有很多人在唐初统计户口之时,没有上报,成了隐户。”
“相比较下,我太祖高皇帝善于治理民生,懂得如何清查佃户、隐户,故此将民间隐户查了个清楚。”
“虽说此后因为官官相护,地方百姓为躲避赋税而瞒报,但也不会有太多。”
“以四川为例,蹇义前往四川后虽说过巴县口数较十八年前增加三成,但他并没有说较三十六年前增加三成。”
“朝廷对地方口数的登记造册到底是什么时候失真的,这所有人都无从得知。”
“若是十八年前口数正确,那较十八年前增加三成来算,国朝眼下口数应该在八千万左右。”
“殿下的新政中,将孩童上学与户口绑定,故此许多有了子嗣的百姓都得上《黄册》。”
“虽说还有少部分隐户会继续躲避,但应该不多。”
“就山东情况来看,增加三成左右是合理的。”
郁新说出了自己的看法,他觉得大明虽然有三十六年的太平,但增加的口数不可能有初唐的五成那么多,而山东和四川考证的增加三成应该是有的。
“八千万口数也不少了,只是能否清查出来,有待商榷。”
朱高煦感叹一声,郁新见状也宽慰道:“国朝钱粮出自土地,其实只要查清楚土地的数量,钱粮就不会出现什么问题。”
“人口一事,臣唯一担心的是日后朝廷若是真的迁都北京,那以当下拆分南直隶为直隶州府的情况来说,南直隶虽然不会出现问题,但必须要有能力出众的臣子担任户部尚书,才能将南方的钱粮收到手中,统一运给北京。”
郁新料到了日后可能会发生的事情,而这也是朱高煦纠结的两难问题。
江南三地,南直隶并不被他所担心,因为他用的就是历史上大明把南直隶拆分碎片化为直隶州、府的手段。
靠着这一手,南直隶从开国到大明亡国都是强有力的钱袋子。
真正困难的问题是江西和浙江,但这两个省又不能像南直隶一样拆分为直隶州府,归直隶管辖。
到了明末,山西山东两省每年起运二百七十五万两输送朝廷,江西浙江二省人口三倍于山西山东二省,起运却只有一百五十万两。
这个问题很难解决,毕竟一朝天子一朝臣,朱高煦也不知道自己的政策会不会在日后被子孙推翻。
“这件事只能慢慢来,山西、苏松等地的负担很重,但降低定额很容易,日后再收就困难了。”
朱高煦提出新的想法,同时说道:“《黄册》上,山西有民四百万,户差不多五十万,耕地四千万亩。”
“我的想法是,利用这次从兀良哈缴获的部分耕牛,强行迁徙二十万百姓进入河套地区屯垦,同时发放耕牛、挽马给他们,并蠲免两年开荒赋税。”
“林粟过几日就会抵达南京,届时我会与他好好说如何开垦河套,大概只需要五年时间,就能在河套开垦出不少旱地。”
朱高煦与郁新说着,郁新想了想后算了笔账,这才接上话茬:
“二十万百姓进入河套,加上原先迁移进入河套的百姓,河套每年要支出起码一百二十万石口粮。”
“不止。”朱高煦摇头道:“当地还驻扎两个卫十二个所,加起来差不多接近一百五十万石。”
“这么多……”郁新犹豫了,随后与朱高煦说道:
“大宁都司新增了漠东三卫后,如今军饷与口粮相加已经百万石,再多出个河套,那他们与洪武年间的大宁和辽东有何区别?”
“区别在于这次是全力开荒,而不负责备战。”朱高煦回答道:
“林粟跟我屯田多年,大宁都司的王义也跟随我多年。”
“他们二人别的不知道,开荒种地比谁都了解。”
“河套的情况我暂时没有掌握,但就古籍内容和西厂汇报来看,只要朝廷舍得下本钱,五年时间开垦二三百万亩不成问题。”
“至于漠东,那边的情况我了解,碎石不算多,主要是草甸比较厚,开垦起来速度会比较慢。”
“我的想法是在五年内迁徙起码二十万百姓在漠东安家并自给自足,届时渤海和北直隶的粮食进入大宁,把大宁的漠东百姓耕种粮食送至北边的鹤城卫。”
“从鹤城卫到齐王城(呼伦贝尔)大概七八百里,若是朝廷以后可以从这里出兵捣巢,那战线将会从漠南更变并保持在漠北东部地区。”
“朝廷可以依托斡难河一路打到撒里怯儿和忽兰忽失温一带,胡人时常需要防备朝廷的兵马,故此无力南下。”
把战线摆到漠北家门口,加上漠北与漠南之间有瀚海(大戈壁),那河套就从一线变为二线了。
一个地方一旦稳定下来,那生产就会不断提高,这点从辽东身上也能看出。
在渤海没有崛起前,作为一线的辽东即便有四十万军民,可每年逃兵逃民不断,根本维持不下统治,只能靠南方输血。
等战线变成渤海后,迁徙辽东的百姓就会发现当地也没那么恐怖,几年都见不到一个鞑子,也就安心在当地生产下来了。
一个稳定的前线,可以节省数以百万的成本。
在朱高煦看来,只要能把战场控制在漠北东部地区,那即便在当地投入数百万石也丝毫不亏。
郁新很聪明,朱高煦稍微与他讲解之后,他就了解到了在漠东站稳脚跟,进而图谋漠北东部的战略对于大明北边诸省的好处有多大。
想到这里,他也不反驳了,只是说道:“殿下的新政,臣没有异议,只是希望殿下不要同时南北开战,因为朝廷支撑不起。”
“放心吧。”安抚了一下郁新后,朱高煦便起身准备送他。
郁新见状缓缓起身回礼,在朱高煦的护送下走出了春和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