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令仰起头来,格外开心。
县丞猛地想起,这位国县君的大父,乃是故太仆国渊。
而国渊曾拜在郑玄的门下读书学习。
两家还确实有些渊源,或许,真的如县君所说的,不会太为难吧。
县丞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县君很快就整理了衣裳,匆匆出了门,领着人前往迎接。
可刚走到了一半,他们就碰到了侍中所带来的人马。
看到远处那个跟几个百姓叙话的侍中,县丞只觉得头皮发麻。
因为,这几个人,正是方才被他所撞翻的人。
其中有个人似乎受了伤,被几个人扶起来。
郑小同此番前来,并没有提前告知当地,也不许任何官员清理道路,是直接闯进来的,然后,就看到了这道路上的一片狼藉。
可那几个百姓,面对这位威武严肃的大官,却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问就是无意摔倒的,也不敢提起方才的骑士们。
大魏的官员,尤其是如今的这些,那是真的得不到什么信任了。
蛇鼠一窝,官官相护,早已没有了什么民心。
“仲父!!”
国县君快步走来,激动的朝着郑小同行礼拜见,打断了他的问话。
听到这一声,那几个百姓更是后怕,还好没有上当受骗。
而郑小同的脸色顿时就黑了。
“我持节,安敢这般称呼?!”
国县令反应过来,连忙再次行礼,这次是正式了很多。
郑小同皱着眉头,一旁的县丞等人完全不敢说话,他们的级别相差太大了,县令敢这么跟人家说话,还是因为两人有相识,否则,他连开口的资格都未必有。
更别说是这些人了。
郑小同认真的说道:“我奉陛下之令,前来调查民间的冤情,官吏的才干行为,此时并无与任何人有亲!”
国县令也不敢在此刻多说什么,低着头称是。
郑小同让那几个人离开,随即跟着国县令朝着县衙的方向走去。
“郑大人,我的兄长可还安好吗?”
郑小同看向了一旁的国县令,他当然是认识此人的,他的大父国渊是自家大父的得意门生,过去常常来拜访,对郑小同也很好。
国渊为人严肃,厉言疾色,敢于发言,正直刚烈,他曾上书推行屯田制,充分发挥自己的管理才能,多方面平衡政策利害,将屯田的土地分配给百姓,又按照百姓比例安排吏员跟进,更列明屯田的各项实行措施,短短五年间就令到国家仓廪丰实,百姓亦能安居乐业。
而可贵的是,国渊一身清廉,朴素固穷,纵然担任九卿,但是仍穿布衣吃素食,把俸禄赏赐都分给亲朋故旧,自己却保持着谦恭节俭。
到了他的儿子国泰,此人完全没有任何的才能,但是跟他父亲一样,敢说实话,就在国渊死后封了个议郎。
再到他孙子这里,那就是才能和道德都没继承,啥也不是了。
郑小同觉得有些痛心,可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呢?
他儿子在经学上,或者治政上,各方面都没有才能
郑玄的经学传承都要断了。
有意思的是,如今郑玄经学的最有力传承者是当今皇帝。
郑小同看到国县令那发红的双眼,时不时扯动自己衣领的动作,仿佛明白了什么。
而他们到达县衙的时候,县中却依旧是空荡荡的。
“大人,您有所不知,县内政务清明,官吏们都是在各地忙碌,格外勤勉,我已经派人去叫他们从各地回来了”
郑小同没有理会,直接索要当地这些时日里的政绩考察和卷宗等物品。
县中官员们急的团团转。
就在郑小同认真的查看着这些卷宗和各类文书的时候,国县令却忍不住了,他浑身再次燥热了起来,眼神愈发的迷离。
他的服散过程被强行打断,他似乎并没有真正清醒。
突然间,他一声暴呵,就开始撕扯自己身上的衣裳,然后快步朝着远处冲去。
看到这一幕,县丞当即腿软。
郑小同缓缓放下了手里的卷宗,眼神变得异常冷酷。
“郑公!郑公!请您勿要见怪!”
“刺史邓公曾在兖州罢免了很多人,这里的吏治是最好的,从来没有发生过什么大事,故而官员常常做些雅事”
县丞无奈的上前解释,到了此刻,他也顾不得自己的身份配不配跟侍中说话了,再不说话大家怕是要一起完蛋。
郑小同的眼神却变得异常悲伤。
因为,县丞说的甚至是实话。
邓艾将兖州治理的不错,罢免了很多无能的庸碌者,整顿了官吏,让兖州的吏治水平达到了大魏内较高的一个水准。
可这也是让郑小同感受到悲哀的原因了。
这,居然还是不错的官吏。
就这样的官吏风气,真的能整顿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