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什么话儿?”
李惟俭就道:“学生那条陈上可是写明了的,待过上一些时日,内府凭着拆借股子就能大赚一笔。”
内府拆借股子,为的是交易所内的买空卖空,再引入保证金制度,以忠顺王那贪鄙的性子,哪里会忍得住?
只消忠顺王下了场,先让其喝上几口汤,待其弥足深陷,李惟俭转头就能给他个记性!报仇嘛,他人微言轻的,只能这般谋算着来。
忠勇王眉头略略舒展,说道:“此事须得报与圣人知晓。”顿了顿,又道:“我瞧着股子交割的频率下降了不少,复生啊,那另一条利好的消息是不是安排着放出来?”
李惟俭道:“这却不急,今儿方才放出好消息,想要总要消化上几日。王爷且放心,这些时日学生关注着,但有变动,学生一准先报与王爷知晓。”
“唔,那就好。”忠勇王应了一声,闷头吃喝。
过得须臾,那书办又来报了。果然如李惟俭所料,长史周安眼见水牌又涨到了三两六,立马出手二十万股子,当场收取了七十二万两银票。
忠勇王恨得牙痒痒,错非忠顺王府,这七十二万两可就进了内府了——这分明是在挖内府的墙角啊。
李惟俭察言观色,心知这会子火候正好,也无需他添油加醋,想来回头儿忠勇王禀报了圣人,圣人心里头定然会再记忠顺王一笔。
因是他心生疑惑,好似电视剧里头抄贾府的是忠顺王?可如今看这情形,还说不准贾府与忠顺王府谁先被抄家呢,怎么会让忠顺王抄捡贾府?
又想着此前好几桩事儿对不上,他便寻思着,想来这电视剧是改编过了,往后可不能尽信。
忠勇王再没了早前的喜气洋洋,好容易捱到未时,内府股子交易所结束交易,书办点检了一番,今日内府交割股子总计八百万两有奇,若非周安搅局,只怕就攀上九百万了。
忠勇王颔首,又勉励了李惟俭几句,这才施施然去皇城报与圣人。
李惟俭自茶楼出来,乘上马车方才行到街口,前面便有人拦住去路。
路边一马车掀开帘栊,周安笑吟吟道:“李复生,不知可有空闲与本官一会啊?”
李惟俭面上笑着,心中暗骂。所谓夜猫子上门,准没好事!自己前脚还惦记着给忠顺王挖坑呢,这后脚周安就寻上了自己。为的是什么?能为了什么?必是自己手中那几分股子。
他笑吟吟道:“原是周长史,学生有礼了。无需长史劳烦,学生这就过去。”
他跳下马车,几步到得王府马车前,抬脚跳上去钻进了车厢里。
旬月不见,周安一如当初,只是面上略显尴尬。二人相对而坐,说了些不尴不尬的话,周安这才话锋一转,说道:“复生啊,本官也是听命而为,并非有意刁难。这个,前番的事儿暂且揭过,王爷此番又想入手些股子……复生放心,这回可是实价,该多少就多少,绝不占复生便宜。”
李惟俭面上不动,心中暗忖,这所谓的实价大抵是一股一两银子吧?哈,还真敢张口啊。
他便说道:“周长史啊,按说忠顺王爷来给学生送银子,学生必定倒笈相迎,断没有拒绝的道理。只是想来周长史也知,我如今不过是区区秀才,圣人前番一时口快才允了一成的股子。
这股子烫手啊,此前脱手得了一百多万两银钱,学生惶恐不安,连忙将所得银钱大头都奉上了。如今还剩下三分股子,学生还想留着每岁吃出息呢,实在是……”
周长史面上一沉:“这般说来,复生是打算驳了王爷颜面了?”
李惟俭却笑道:“谈不上谈不上,还请周长史多多美言,也让王爷体谅下学生的苦衷。且,这股子未必非要从学生这儿入手啊。”
“嗯?”
李惟俭指了指股子交易所道:“莫看如今流水牌价码高企,实则这都是短期效应。待过上旬月,说不得这股价就会回落,到时候王爷再入手,岂不美哉?”
周安纳罕道:“股价还会回落?”
李惟俭道:“为何不会?内府今日之前与顺天府拢共手握六成股子,今儿出的股子还不到一成,这来日只怕还要往外出。”
周安就道:“倘若如此,朝廷手中的股子可就不到五成了,莫非这水务还能让外人做了主不成?”
“此事简单啊,这股子分作甲乙两等,乙等的只分红,不能列席股东大会不就结了?”
周安眨眨眼:“还能这般?哈,只怕又是复生的主意吧?”
李惟俭笑着抱拳:“惭愧,不过是学生一得之愚。”
周安思忖一番,这一环套一环的,能出这般谋划的,尤其是良善之辈?可瞧着李惟俭笑吟吟的,又好似全然不在意当日被阴了一手。有道是咬人的狗不叫,周安便想着,说不得李惟俭心中恨自己恨得要死,须得小心提防着李惟俭给自己使坏。
因是周安不好再提股子的事儿,聊过两句便放了李惟俭下车。
李惟俭重新回了自己马车,隔着帘栊瞧着忠顺王府马车渐行渐远,面上笑容不变,心中思忖着什么却没人知晓。
谁说坑人非得扯谎的?有时候实话坑起人来那才叫一个厉害!
原想着顺道去忠勇王府接了大姐姐李纨一并回荣国府,周安这么一耽搁怕是来不及了。李惟俭便命吴海平径直回府。
车马辚辚,过得小半个时辰到得宁荣街,李惟俭自角门下得马车,不等迈步,忽有一人自旁边儿蹿出来。
到得身前一揖到地,起身才道:“可是俭四叔当面儿?”
那人容长脸儿,长挑身材,斯文清秀,十五、六年纪,瞧着十分面善。
“你是?”
那人就笑着道:“侄儿是西廊五房的贾芸,请俭四叔大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