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乾要做他和长孙无忌之间的和事佬,那便没必要拖到他生辰的时候。
现在这个时间点,孔颖达老夫子应该已经给他上完课,老李纲又要下午才来,他正好有时间。
至于长孙无忌,他的官职是吏部尚书,不出意外的话,他此刻就在与东宫一墙之隔的皇城吏部衙门里处理公务。
化解仇怨这种事情,宜早不宜晚,既然现在大家都有时间,趁早了结掉这桩恩怨,他也好早点逃离东宫这个牢笼。
反正那什么宋尚仪的礼仪课,他是一分钟都不想上了。
一路畅通无阻的来到显德殿,李让果然看见李承乾正在一个人无聊的发着呆。
长孙皇后治下极严,所以大多数时候,东宫里都是没有什么娱乐活动的。
而李承乾每天的生活,除了学习各种微言大义治国理政的知识外,唯一的娱乐活动就只剩下发呆了。
老实说,李让觉得李承乾挺可怜的。
小小年纪便没了父爱和母爱,偌大的东宫除了他一个主人之外,便是一群看见他大气都不敢喘的下人。
别看李世民和长孙皇后似乎对他这个嫡长子寄予厚望,但除了休沐日常例的进宫请安之外,他基本上见不到自己的父亲母亲。
至于兄弟姐妹,除了魏王李泰和蜀王李恪之外,其他人都还是一群小屁孩。
而那两个兄弟,李泰爱读书,李恪爱游猎,和他一个整日里只会待在东宫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太子殿下也玩不到一块儿去。
经过这两天的接触,李让其实已经隐隐明白,为何年幼时的被众人夸赞为“性聪敏,识大体”的李承乾在长孙皇后去世后,会逐渐变成阴狠暴戾的性子。
他的日子过得太压抑了,高压的教育下,早早的便将他这个年纪该有的情绪压制下去。
别人在他这个年纪,可以去游猎,去玩耍,去交朋友,去漫山遍野的四散乱窜,想笑就笑想哭就哭。
放在后世,十三四岁这个年纪正是父母的心尖尖掌中宝。
他却早早的便将学问学到了很深厚的地步,早早的开始处理国事,早早的成为了别人眼中那个识大体,顾大局,聪慧机敏的太子殿下。
他完美的形象已经树立起来,一旦他某一个地方做得不妥当,就会有无数的人站出来指责他。
不管他的太子做得再好,世人对他的要求只会是越来越高的。
一旦世人对他的要求高到他已经做不到的时候,就是他自信心崩溃的时候。
届时世人的谩骂,失望,诋毁,都会成为他自暴自弃的理由。
他放弃了自己,所以成了历史上那个自私,狭隘,暴戾,不顾亲情血脉的太子李承乾。
皇家的教育就是这样,一边给你最好的,一边将你压制到尘埃里,在这样的高压式教育下,李承乾还能坚持到长孙皇后去世才逐渐变态,可以说已经非常克制自己了。
回顾了一下自己在史书上看见的李承乾,李让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随后便提着礼盒来到李承乾身边坐下,陪着他一起发呆。
注意到李让提着的礼盒,李承乾却是不愿发呆了,他回过神来,微微蹙眉道:“你没来上课,孔师说你烂泥扶不上墙。”
李让不在意的笑了笑,问道:“除此之外,孔师还说了其他的吗?”
“没了。”
李承乾的话不多,再加上和李让也不算熟,能将孔师对他的评价告诉他便已是极限。
“呵呵~”
李让轻笑一声,随手将礼盒摆在李承乾面前便不再说话。
李承乾转头看向李让,有些生气的问道:“孔师这么说你,你不生气吗?”
李让诧异的反问道:“我为什么要生气?”
一句话,给李承乾干沉默了,他张大了嘴巴,半晌之后才期期艾艾道:“可你不是烂泥啊,你活禽了颉利,献上火药,制盐之术,现在坊间都在传你是我大唐少见的少年英雄。”
“嗯!”
李让微微点点头,脸上噙着淡淡的笑意。
见李让神色淡然不似作伪,李承乾脸上露出狐疑之色:“孔师这么说你,你当真不生气?”
李让摇摇头:“我知道我自己是谁,别人怎么说我与我何干,他说我是烂泥我就是烂泥了?”
李承乾张了张嘴,李让不等他开口,便继续说道:“在我看来,不管是烂泥扶不上墙,还是朽木不可雕,亦或者是孺子不可教,都是说这些话的人有问题,而不是烂泥,朽木,孺子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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