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督并不一定是这么想的。
士兵和军官各有各的生活,士兵们可以选择完全将身心放松下来,而指挥官们必须时刻保持警惕。当麦克尼尔和其他士兵一起看电视时,达特曼上校正面临着一个艰难的抉择。在休息了数日后,卡尔·达特曼上校总算得到了上峰的新命令。总司令部希望防卫军在马塔贝莱兰建立一道防线并击溃试图南犯的叛军,达特曼所部需要尽快赶往附近的布拉瓦约,保护那里的工业设施并防止敌人夺取它们。
过了几日休闲生活的上校很不情愿地听着长官的训话,他知道附近地区发生的那些战斗对防卫军而言并不算有利的结果。在局势尚不明朗的状况下,避免自身卷入激烈战斗才能活到战争结束——当然,一旦他判断战争接近尾声,那么他也会想要从战场中捞取功勋。
“事实上,我担心我们陷入叛军的陷阱。”达特曼看到斯迈拉斯和阿达尔贝特出现在了门口,他连忙语气恭敬地对长官说出自己的忧虑,“叛军的攻势一向是消极的,他们的活动变得频繁,背后必有蹊跷。”
“有什么蹊跷的?”电话另一头传来一个老气横秋的声音,“他们不过是靠着叛变的老兵和我们遗留的武器装备在逞强。即便我们不能迅速取胜,那么在战争进入相持阶段后,他们也会在消耗战中被迅速打垮。”
“将军阁下,我个人对此的意见是——”
师长挂断了电话,没给达特曼继续狡辩的机会。上校叹了口气,将两名属下叫进来,和气地让他们说出自己的观点。
阿达尔贝特·赫尔佐格和吉恩·斯迈拉斯在达特曼上校面前的表现各不相同。斯迈拉斯往往会顺从达特曼,但在某些场合也会表现出一反常态的强硬;赫尔佐格少校则根本不把长官放在眼里,往常都是上校小心谨慎地听他说话,只有在一些关键性的决策上上校才能取得主动权。
“这很冒险。”阿达尔贝特这次支持上校的看法,“我军确保制空权后,叛军只能通过地面铁路来输送补给,作为铁路枢纽的城市势必成为他们的关注重点。他们当前表现出的防御空虚,是指挥混乱造成的,并非实力不足。”说到这里,他拿起一支笔在军用地图上连续画了几个圆圈,“假设我军在这个时候贸然前进,叛军将能够集中大约六个团的兵力对我方发起围攻。虽然叛军这样做的后果是被我军其他部队从后方包抄夹击,恐怕我们会成为第一个牺牲品。”
“要是不前进,上级会认为我们贪生怕死。”斯迈拉斯在一旁插嘴。
“没错。然而,就算上峰的目的是要我们拖住敌军,如果我方被击溃,所有计策都是白日梦。”赫尔佐格少校标注了友军的位置,“有意义的牺牲是值得的。我最怕的是我们毫无意义地付出许多生命作为代价……而后一无所获。”
阿达尔贝特·赫尔佐格忽然想到了什么,他向上校提出了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
“长官,布拉瓦约现在处在什么人的控制下?”
“从上峰的消息来看,叛军并未进驻该市。”达特曼上校摸着脸上那道伤疤,若有所思,“战争开始之前,当地的市民和工人驱逐了市长并控制了那些工厂,他们似乎以一种奇怪的方式实施自治。”
赫尔佐格少校恍然大悟,他急切地对上校说道:“那么,我大概能够猜出背后的原因了。我认识当地一个开设汽车工厂和建材工厂的商人,他是少数依旧支持我们的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社会名流之一,如今他在那里的产业被当地人夺取了。总督阁下迫切地需要安抚那些愿意牺牲自身利益而支持南非的布里塔尼亚人,为此他必须保护这些人的合法财产。”
斯迈拉斯讥讽地说道:“我也想起来了,那家伙上过新闻。他拖欠了工人几个月的工资,并在媒体面前哭穷,转头就在欧洲的赌场里花了几十万欧元去赌博……我们接收这种人渣干什么?”
战争不是游戏也不是理想主义者的舞台。只要有人支持南非总督、只要有人愿意削弱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的力量,哪怕这个人是十恶不赦的罪犯和魔鬼,赫尔佐格总督都必须将他们拉入自己的阵营并保护他们的利益。这种博弈甚至影响到了军队本身,伍德中将作为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出身的将领也会选择庇护那些【深明大义】的同胞。
“我们赌一把。”上校将一个硬币抛在桌子上,“赌叛军不会拿出六个团对付我们。”
新的命令迅速传递到了各个战斗单位,他们将要离开这个镇子,向着布拉瓦约前进,而其他友军将代替他们驻防在这里。意识到自己的快乐时光将结束后,士兵们七手八脚地拿好自己的战利品,在长官们的指挥下井然有序地退出房屋,来到街道上集合。这些酒足饭饱的青年还很年轻,他们刚刚经历过一场并不怎么残酷的战斗,认为敌人不堪一击。麦克尼尔背起行囊,走在队伍后面,和几名黑人士兵一同将一些食物发给镇子上的老人和儿童。上校下令带走一切能拿走的物资,反正下一批友军也会负责养活这些平民的。
“到了布拉瓦约,咱们就不用抢平民的东西了。”麦克尼尔对跟着他一起行动的杜米索·图图说道,“那是罗德西亚最发达的城市之一,赫尔佐格少校说那里有个制糖厂……嘿,你去过布拉瓦约吗?没关系,到时候我领着你去看看。”
镇民们终于把这批瘟神送走了,可他们迎来的只会是下一批野兽。此外,第五步兵团卷走了他们全部的存粮,下一批驻军只能选择用军粮来满足他们的需求,而这势必造成严重的摩擦。一想到这些士兵平日的暴行,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平民们的脸上露出了显而易见的担忧。麦克尼尔带着食物来到他们面前时,他们懒得看这些脸上挂着愧疚的士兵,只是把门关紧。
麦克尼尔敲了敲紧闭的大门,没有人来开门。众人有些沮丧,他们也许永远地失去了一批人本应对他们具有的好感和信任。
“麦克尼尔——”
“走吧,走吧,我们离开这里。”麦克尼尔挥了挥手,把装有食物的袋子放在了门口,“要做的工作还有很多呢。”
跟这座小镇有关的后续消息,是麦克尼尔抵达布拉瓦约的第三天才听到的。据友军的侦察兵说,防卫军在补给短缺的情况下根本没法养活平民,于是以暴力手段进行威胁,最终在其中一名士兵失手摔死一名婴儿后引发了全面冲突。78名士兵被镇民们打碎了脑袋,镇民一方有上百人被士兵击毙。余怒未消的士兵们还在镇子内纵火焚烧建筑物和尸体,以免总司令部查出他们的罪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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