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不讲团结的行为竟然是一省布政做出来的事。
再看朱纨,脸色已经是极差。
李默这是冲周元发难吗?
明明是冲他这个巡抚。
左右布政没来的时候,他朱纨负责浙江上下的事务,这堂接风宴的规格周元自然也要向朱纨汇报,现在李默揪着这事要诘责周元,那和诘责他朱纨有什么区别?
“擅自挪用户曹公款,该当何罪?”
李默问出这句话的时候目光转向了朱纨。
后者是巡抚,官员不法当然归巡抚管。
朱纨面色铁青,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正为难着,陆远的声音响了起来。
“蕃台,下官有话要说。”
“哦,是陆副使,陆副使身为我浙江按察副使想来对大明律也很熟,你说说,这挪用户曹公款,该当何罪?”
陆远面不改色,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反问道:“蕃台,下官斗胆请问,何为挪用?”
“用度不按章程规定便是挪用。”
“周经历从户曹支出一百六十余两摆了今日这堂接风宴,为的是接待上司。”
“没错,上司何在?”
陆远笑了笑,答话道:“这话下官也正想问蕃台,上司何在?”
所有人都在惊诧着,朱纨却是双眼一亮。
此刻又听陆远开口。
“两位蕃台今日到任,应有吏部或南京吏部的郎中一级堂官亲来宣读皇上诏命、内阁敕令,如此自然就有了上司,可眼下却是两位蕃台自行带着任命的敕令到任,想来是吏部的堂官事务繁身不便前来。
下官等人事前可不知道堂官们会不会来,周经历按照章程准备招待上司的接风宴有何过错,食材早已采买好,银子也已经花了出去,这时候知道上司没来,难不成将这些已经采买好的食材全部扔掉浪费掉?
若是两位蕃台来任之前先书信一封告诉下官,上司不来了,那今日这堂接风宴就是我等下官自行出钱来办,可是两位蕃台没说,那下官等人就只能按章程来办了。
既然是按章程用的银子,何来挪用一说?”
李默眯起了眼睛,许久冷笑:“陆副使不愧是伶俐之人。”
“下官身为按察副使,知法懂法守法,不需要伶俐,守好国法规矩便是大聪明。”
这话是赤裸裸的不给李默面子了,也是公然顶的李默没法下台。
怎么个意思,你懂法我李默不懂法不成?
当众顶撞一把手这种事何其愚蠢,但陆远却又不得不干,这也是一种无奈。
今天在主桌坐着的人中,只有他和朱纨是严党之人,朱纨被李默难为的没法下台,这个时候自己没法装聋子哑巴,选择装傻明哲保身那才是最大的愚蠢。
主动替朱纨吸引火力,哪怕是驳斥的不对,说错了话,最多也就是被李默责骂几句,但忠心表露出去,朱纨自然会力保自己,他是浙江巡抚,李默也好娄志德也罢,谁也没资格绕过朱纨直接处置陆远。
李默无话可说,娄志德却来了这么一句。
“胡臬台有位好下属啊。”
火,瞬间烧到了胡荣这位新任按察使身上。
胡荣内心那叫一个苦,自己可不想掺和进你们之间的斗争,陆远也不是我胡荣的人,捎带我干什么玩意。
可娄志德的话已经扔了出来,自己不接那就是默认陆远出来顶撞李默、顶撞藩司衙门,可是自己又该怎么接这话呢?
做了几十年的官,胡荣脑子转的还是很快,当下有了说辞。
“啊对,陆副使确实很出色,朝廷也是因功擢的这按察副使一职。”
太极拳一耍,胡荣就把陆远和自己撇清了关系。
他陆远可不是我的人,自然也不是我授意他顶撞你们的。
这个时候现场已经是极其难堪,所有人都观望着,也都期盼着。
有热闹看咯。
闹吧,闹的越大越好。
看热闹的不嫌事大,但身处热闹中的几名当事人却必须要想办法圆场了。
再不圆场,那谁都没法下台。
周元站了出来自行领罪。
“下官身为经历司经历,应在两位蕃台到任后主动请示此事,如此尚有时间将这些食材退回节省部分户曹用度,如今造成这般靡费,盖因下官失职,愿自请停俸两年偿补。”
不就是一百六十两银子吗,我周元自掏腰包补了。
当然这就是给个台阶让李默下,银子朱纨肯定不会让周元补。
周元主动领罚,李默也算找回了一点面子,再多不满也得踩着台阶下来。
“如此最好,那就这般吧。”
紧张凝固的气氛总算打破,所有人都松出一口气。
当然,也有很多人轻松的同时觉得失落。
没有热闹看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