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兵练好了,自保的力量足够了,南京就该上疏了。
之前乃乱命耳,请恕江南士林、六千万百姓无法奉命!
那就彻底撕破了脸皮。
所以有些事看破不说破,面子上顾全了,大家就都还在规矩的圈子里玩。
真话不能说,假话说了就是欺君,所以无论嘉靖怎么问,黄锦都不能说。
让你这个皇帝自己拿主意吧。
嘉靖怅然一叹:“嘉靖十八年、二十四年,海盗袭我广州、松江,靡祸千里,朕欲调兵剿倭被阻,此后数年不得不使福建、浙江两省臬司同汪直合作平海患。
眼睁睁看着汪直坐大,成了今日我大明的心腹之患,时至今日,眼见汪直要覆亡了,这群人又蹦了出来,要和朕抢夺海疆,朕该如何?”
黄锦不答,只是垂泪。
大明朝最大的问题就在这了。
江南的税收不动,因为北军无法南下。
历史上的嘉靖倭乱十余年,南方都快被汪直打烂了,嘉靖几次想要调北方边军南下都没能成功,借口是内帑空虚、拿不出军费。
实际上就是北兵不下南。
这才有了戚继光南调浙江,在义乌等地征兵抗倭,自此戚家军诞生。
收不上来税,中央政府的权威何在。
“批红吧。”
嘉靖最后还是允了下来:“无非就是朕的钱给他们分,分吧,分吧,祖宗留下的江山,也分的差不多了。”
“主子。”
黄锦一头砸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主子对他们恩深似海,可这些人,却没有一个知道心疼主子的,都是狼子野心的贼啊。”
“不是还有一个严嵩呢吗。”
嘉靖为自己寻求了一点心理安慰:“严阁老是心疼朕的,他知道怎么替朕权衡南京,知道怎么替朕撑起这个国家,但是他老了,老到眼下已经斗不过南面那些人了。”
“主子是说张治他们吗。”
“不。”嘉靖一语道破:“是那个叫陆远的,严嵩有弱点,就是他那个不争气的儿子严世藩,可这个陆远年轻,他没有弱点,所以严嵩斗不过他。”
黄锦抬起头来,有些不太明白。
“那日御前对质的时候,陆远和朕说的话看似剖心剖肺,其实说的都是朕知道的,唯二朕不知道的事,就是他说严世藩派人刺杀他、说严世藩在澳门勾结葡萄牙人,可这些朕不知道的事,他一点实证都拿不出来。
他的狡诈朕当日看不出来,直到今天南京这道疏才让朕幡然明悟,原来,这个陆远心机城府已经不下于严阁老了。”
嘉靖手指点在奏疏上:“想来那日御前对质之后,江南士林上下无不折服于这个陆远,心甘情愿为其驱使,这才能如此大胆的团结在一起,合词上疏来逼朕。
他是继严嵩之后,江南推出来的第二个党魁。”
黄锦顿时悚然。
“好在朕也留了一手。”
嘉靖言道:“朕不可能信他全部,所以朕把海瑞扔去了淳安,无论这个陆远多么狡诈,他在淳安也一定有藏不住的马脚,朕已经看出来,海瑞不是严阁老的人,他是陆远苦心找出来打磨的一把利剑,这一剑重伤了严阁老。
这把剑朕也要用,朕要好好用,将来,要用这把剑,来制衡陆远。”
“严阁老已经老了,斗不过他,但是朕打算,让这个陆远,来做第二个严嵩!”
嘉靖双目之中精光爆现:“朕会让他和严嵩一样,不得不与江南士林割裂,到那时便同严嵩一样,只为朕卖命效力。”
没了江南官僚集团,陆远就是同严嵩一样的孤臣,哪怕官大到天上去也只是一个臣子。
早晚有一天,也会死在皇权之下。
这种权谋之术,嘉靖玩了几十年,已经是驾轻就熟。
现在的嘉靖皇帝,眼见着严嵩逐渐势弱不敌,已经打算亲自下场了。
嘉靖不会允许这天下,有任何一个人坐大来威胁他的皇权稳固。
就好似这些年不停的扶持新人斗倒张璁、夏言一样,只是如今又冒出了一个陆远来斗严嵩罢了。
严嵩可以倒,但在严嵩倒下之前,这个陆远,必须成为。
新严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