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官听说,国委会召开那天有个流程。”
袁俊文左右看了两眼后言道:“是皇上出席并宣誓服从国宪。”
“确有这么一件事。”
“自迁都至今,皇上和太上皇也算是忍辱负重近三年,难道现如今就这么眼睁睁的任凭宰割吗。”
袁俊文说道:“而且下官还听说,陆太师要皇上主动裁撤锦衣卫和东厂,交出织造局及市舶司,包括这些年内帑从万芳园、不夜城分润的脏银,可以说如果皇上照做的话,那以后就再也没有一丁点反抗的余地了,进是死,退也是死,谁会毫不反抗呢。”
谭纶的眉头皱的越来越紧,他此刻再也忍不住了开口:“我听明白了,今天大伙聚在一起,是想要联合皇上,阻止国委会的召开,夺权,是这个意思吧。”
说完,谭纶又冷笑:“各位为何如此幼稚,夺权?拿什么夺权?南京城现在外松内紧,城内城外好几万卫戍军把守着,没有军权,咱们拿什么夺权。”
工部侍郎高钟彦也出言支持道:“谭部堂说的没错,如今南京卫戍军的岳长林是陆太师心腹,十几年前就在浙江跟着陆太师了,冲这,姑且就算咱们阻止了国委会召开,恼羞成怒的陆太师会不会调兵入城把咱们全杀了,恐怕就犹未可知了。”
“高侍郎这是怕死?”
“这和怕死有什么关系,这种事就算拼死去干,干不成又有什么意义,况且话又说回来,如今想要争这口气的是皇上他们爷俩,不是咱们吧。”
高钟彦看的透彻:“各位如果真是忠臣,这些年就不会扶保着陆太师一步步走到今日,心甘情愿成为陆太师窃国权柄的帮凶了,还不是因势利导,现在发现陆太师不打算再和以前一样给大伙平分利益,又开始想要亲近皇上反陆太师了?”
听高钟彦将话说的如此直白,众人的脸上都露出尴尬之色。
以前跟着陆远反嘉靖,现在发现陆远也开始逐步收回他们各自手中的利益又开始想要跟着朱载坖反陆远。
官僚啊。
就这个操性。
所谓的死忠党不过是永远都有源源不断可以分配的利益罢了。
因此说直白些,不过是守旧利益派和新利益派的区别而已。
为什么嘉靖身边没有一批死忠的守旧利益派?
陆远不是王莽,陆远也不是曹操更不是严嵩。
不能将这些人的模板套到陆远身上,原因很简单,因为陆远太会做蛋糕了。
以前的历朝历代是旧派和新派抢蛋糕,这十几年来,陆远做出那么多蛋糕,把旧派也变成了新派,大家不用抢,跟着陆远都有的吃。
这就是为什么现在嘉靖身边没有死忠党的原因。
其实,嘉靖曾经也有死忠党,但他的死忠党如今都被他自己干掉。
比如,仇鸾。
仇鸾这种卖国贼,狗汉奸陆远是绝对不会接纳的,可现在仇鸾呢?
而今陆远剪除了保皇党,推动了国宪出台,借着这个机会才开始对旧官僚集体进行逐步清算,这不是外科手术一刀切,而是一点点的摧毁,就算徐阶这些人如今已经发现了端倪又有什么办法。
温水煮青蛙,要么现在跳出这口锅,要么就死在锅里。
“做决定吧。”
一直闭目昏昏欲睡的张治此刻开了口:“是联系皇上对抗国委会召开,还是老老实实各安其职,然后宣誓服从。”
“各位上司。”礼部郎中易尧善突然起身,他作揖道:“下官才疏学浅、位卑权低,这么大的事实在是有心无力,先告辞了。”
言罢,都不等张治等人再说什么,易尧善便匆匆离开。
不少人变了脸色,徐阶更是看向张治:“老领导,他不会把咱们的事泄露出去吧。”
“咱们现在还什么都没做呢,他说什么?”张治言道:“人各有志,不可强求,由他去吧。”
“这个易郎中家里两个孩子如今已经从书院转入新学,天天领着各种朝廷补贴,日子过的不知道多舒服,又怎么可能赌上身家性命干这种事呢。”
“谁掌权不重要,重要的是,大家要吃饭。”
堂内陷入安静,片刻之后那高钟彦也站了起来,他拱手:“各位上司莫要笑话,下官小妾刚刚为下官添了一儿子,家里也换了新宅子,只想安安稳稳教子传家,这种事,就不参与了。”
说完转身欲走,行出三步停下,侧首道:“效忠国宪、遵守法律对下官来说也不算什么坏事吧,老老实实当官、清清正正做人,不本就是应该的吗,为何如今反而成了反对的借口呢。”
说罢,当即离开。
是啊,什么时候老老实实当官、清清正正做人,反而成了一种‘官逼民反,民不得不反’的借口呢。
从大义上来说,这些人反对陆远又能用什么冠冕堂皇的名义。
没有大义的加持,又如何组织官员一同对抗。
更无法阻止大量中层骨干官员背心离德,他们未必会因此倒戈去支持陆远,但也只会选择独善其身。
俸禄高、补贴高,家庭稳定、收入稳定,有妻妾儿女合家团圆,其他的还需要再多说吗。(本章完)